想到要連上至少十三天就精神恍惚……摸了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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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知道自己出生在一個遙遠的小島上,或者說,它知道自己出生在一個遙遠的小島上。
它的名字是“你們”,它的兄弟姐妹的名字也是“你們”,那些會用無奈的眼神注視著它的、成年的族群,全部都叫“你們”。因為這就是它們如何和同伴交流的。
“你們,不,打架。”
“你們,打結,毛。”
“伱們,長蜱蟲。”
因為隻會使用簡單的語法,它有的時候會好奇自己聽到的究竟是“你們”,還是一個用複數代詞表示尊敬的禮貌稱呼。是的,它們的語言是T-V區彆的——它從一個身上披著布的“你”那裡聽到了這個詞,並且不知怎麼大致明白了那是什麼意思。
它一直是兄弟姐妹中最善於理解聲音的。那些在喉嚨中滾動的、在舌尖上顫動的——從你、從你、從你們口中發出來的——在弦上抖動著的,仿佛清晨草葉上搖晃的露珠——啾啾鳥鳴、輕柔的濤聲、你們的腳步聲……
它把左邊的耳朵按在地板上,聽見那個身上披布的“你”的腳步聲。這個“你”掌握了許多許多的詞彙,會稱呼彆人為“先生”“女士”“閣下”“尊敬的”“親愛的”,於此同時,當他提到自己時,他會說“像我這樣的人”。
“人”。
根據它的觀察,身上披布的“你”會說自己是“人”,戴著叮叮當當鈴鐺的“親愛的”也會說自己是“人”;長毛的“女士”是“人”,頂上光溜溜的“先生”也是“人”;高得完全擠不進門框、隻能在它的圍欄旁邊交談的“閣下”是人;矮得甚至可以從圍欄黃、指甲長長的“人”走進來,可是他聞起來就像一匹落魄的狼。
狼是一種會嗚嗚嚎叫的動物。動物是食物。
“你們知道什麼是人嗎?”它問成年的同類,“人是動物嗎?我們是動物嗎?”
“你們,是你們。”它的同類說,“輪,不知道,我們,什麼是。”
“不是輪,是人。”它說,緊接著聽到人熟悉的腳步聲。“那就是人。”它趕緊說。
它的同伴已經接二連三地叫了起來。
“食物!”它們喊道,“你,過來!吃!更多!”
“不是食物,我們在說人!”
“吃!食物!你!我們!”
每當它們激動的時候,語言就變得更加支離破碎。規則仿佛被撕碎的肉,一片狼藉地躺在角落中。
……
在它大約六個月大的時候,另一波更年幼的同類被那個人送了過來。它在裡麵注意到了一個有些跛腿的同類,因為在其他幼崽迅速學會“食物!我們的!吃!”時,那是唯一一個喊“給我們食物,我們要吃”的。
這樣的句子會在詞彙的爭搶中顯得氣勢儘失,但是那隻幼崽仍在嘗試。
“我們想要食物!”幼崽嚎叫著,“我們想要……”它猶豫了一下,在詞彙中挑揀著,“打字機!”
“打字機不是食物。”它忍不住說,“食物包括肉、豬肉、牛肉、羊肉、雞肉、香腸和其他的一些東西。”
幼崽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它,口水從嘴邊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它用鼻子把自己的半根香腸推到幼崽麵前,同時威脅地看著旁邊躍躍欲試的另一隻幼崽。
“你們聽好了,我不介意咬斷一兩個同類的脖子。”它說,“你們太小了,太弱了。你們的脖子很脆。”
“很脆。”那隻幼崽重複道,盯著香腸。更多的口水流到了地上。
跛腳的幼崽問:“什麼是‘很脆’?”
“就是哢擦一聲,像人吃薯片一樣。”它說,感到一種或許應該被成為“滿足”的情緒。它一直在等著有什麼東西和它說話。如果它知道了許許多多的詞彙,但是從來沒有機會展開一場真正的“對話”,那這些閃閃發光的詞又有什麼意義呢?
“哢擦一聲,人,薯片。”跛腳的幼崽若有所思地說,同時嚼著香腸。
它盯著幼崽。難道這個同類也隻能重複簡單的詞彙?它不甘心地看著對方,又看了看已經沾滿口水的香腸。
跛腳的幼崽囫圇吞下了幾截香腸,終於停下來喘了口氣:“它們是什麼意思?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
“我們想要用彆的東西稱呼你們。”
有一天,跛腿的幼崽這麼對它說。
它們已經黏在一起三四個月了,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有更多的話想要說。那個最經常出現的人抱怨它們是最吵的兩隻小崽子,惹得它們暗自發笑,在深夜裡團在一起,爭先恐後地模仿人咒罵的時候出現的豐富詞彙。
“什麼?你們為什麼想要這麼做?”它問。
“你們和……其他的你們不一樣。”跛腿的幼崽說。“其他的你們”是它們造出來的一個詞,類似於人類的“它們”。但是和人類不同的是,在它們的語言中,“它們”指代的是同類以外的其他東西,而所有的同類都是“你們”。
它承認道:“你們也和其他的你們不一樣。”
“我們想要用彆的東西稱呼你們。”跛腿的幼崽固執地重複道,“我們知道了,我們要
叫你們噗噗,因為你們睡著了也會放很響的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