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瑞德純粹是將在大學裡開公開課的態度,帶到法庭上了,一時半會沒轉過彎來。
話音一落,他就有些後悔。
但是,隻要法官沒說什麼,他也就當不知道。
維持著自己專家證人的從容,收好自己的演示材料,重新坐回證人席位。
隨時等待配合辯護律師。
他話語的餘威還回蕩在法庭之上,像幽靈一般遺留著彆樣的影響。
人完全無法拒絕大佬對自己的誇讚,尤其是史蒂夫·瑞德這個報紙上的常客,他稍微客氣些說些鼓勵性質的話語,就讓陪審團員們橫生出一些不該有的自信。
史蒂夫·瑞德博士都說,我們是初級血痕鑒定專家了。
那還能有錯嗎?
我們已經比紐約警察局裡的那些,一開始連犯罪嫌疑人都能抓漏的稅金小偷,厲害多了!
陪審團中的氣氛隱隱有些浮躁。
他們的眼睛中灼燒的光芒讓鄭辯知很滿意。
就怕這些人不夠自信果斷,不敢在法庭上用腳投出關鍵的票。
做在旁聽席上的約瑟夫·羅西一臉懵,他的大腦中還回蕩著史蒂夫·瑞德講述的那些專業詞彙。
儘管他曾經在垃圾堆裡就聽過鄭辯知的大概分析,可是他仍舊一知半解,他殺的人的靈魂足夠占滿一個法庭,但是他都沒見過這麼多的血痕,更何況將它們與名稱一一對應。
他看著陪審團員們篤定的神情,忍不住在後背燒出一片冷汗,大家都這麼懂……
萬一他們在血衣上看出什麼門道。
影響到鄭先生的辯護,該怎麼辦?
約瑟夫·羅西焦急的神經驅使他的眼睛亂飄,忍不住查看每個人的神色,當視線落在理查德·費曼身上時,他總算看到了一個凝神深思的人。
他實在是忍不住滿腹疑問,用從前在大街上與條子鬥智鬥勇時,練就的腹語小聲問道:
“費曼先生,您是不是也沒聽懂?”
理查德·費曼從沉思默想的狀態中,被約瑟夫·羅西打擾,他剛剛在大腦中構建的物理模擬曲線,都產生了些微偏移。
隻掃了這個肌肉比大腦發達的西西裡黑幫成員一眼,理查德·費曼就把他的心路曆程讀了個七七八八。
他哈哈一聲,故意壓低聲音回複他:
“我當然聽得懂,我隻是嘗試在大腦裡,還原這些血痕的數學物理模型,準備給那些學生們出份有趣的期末考題。”
“高度抽象的理論,他們總是對我反饋說——無法理解。必須落地到實處去。”
約瑟夫·羅西臉上的表情更加絕望了。
他這才想起理查德·費曼的職業,頓時覺得自己自討苦吃。
他的喉嚨中發出嗚咽。
也不知道是在悲歎自己的智商,還是什麼彆的。
約瑟夫·羅西好歹是鄭辯知的雇主,雖然折磨他,看他扭曲的表情很有趣,理查德·費曼也見好就收,悄悄地與他透露:
“不用絕望,約瑟夫·羅西,在索求知識的道路上,你是少見的誠實之人,至少沒有不懂裝懂,標榜自己智慧的超人,並沉浸於無聊的虛榮心中。”
“我給你說句實話,整個法庭上,並沒有幾個人記住了史蒂夫·瑞德博士傳授的知識點。”
約瑟夫·羅西不太相信,他的心臟因為悲傷,很痛:
“您是鄭先生的朋友,擁有體貼的仁慈之心,您不用費心思安慰我的。”
法庭上的時間頗有富餘,理查德·費曼難得對蠢貨有點耐心,繼續解釋道:
“我當了這麼久的教授,也許彆的技能沒什麼提升,但是看學生們那一雙雙清澈而愚蠢的眼睛,就知道他們隻收獲了自信,腦子裡的褶子不如他們臉上的多。”
約瑟夫·羅西尷尬地轉移視線。
他是社會小學的畢業生,連大學生都會被理查德·費曼如此評價。
那他的大腦算什麼?
鄭辯知一向無視旁聽席上雇主的動靜,連眼神都欠奉,史蒂夫·瑞德還等著結束庭審,他得體諒自家導師朋友的心情。
他向法官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