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用過午飯,太陽正是毒的時候,可卻也擋不住衛則的熱情。張簡剛從房裡出來,衛則便已經在催促阿福準備馬匹了,頗有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味道。
張簡看著風風火火的衛則忍不住說:“我說,也不用這麼著急吧,總得換身衣服再說吧。”
衛則瞅了瞅自己又看看了張簡:“這衣服怎麼了,不都差不多嘛。”
張簡:“我的世子大人,我們可是奉命巡視災情,而你的身份是為了穩定人心,你感覺我們這身衣服合適嗎?”
衛則恍然大悟:“阿福,快!把我的正裝拿來。”
兩人換好衣服來到門前,張簡看著馬匹有些尷尬:“那個...那個...,我不會騎馬。”
衛則:“......。”
阿福:“......。”
其實張簡完全不用尷尬,在衛則等人的眼裡他這種出身的人不會騎馬一點都不稀奇,要知道這騎馬出行在士大夫中也隻不過才興起短短幾十年,前朝時皆是以乘車為禮,普通人更是連乘車的資格都沒有。天下分崩後南北並立,隨著外族文化的湧入和馬匹騎乘器具的完善,騎馬才漸漸取代了乘車,特彆是連年的征戰攻伐騎兵的重要性被凸顯出來,這也讓騎馬更成為一種風潮,但這也僅僅是體現在江北,江南士大夫則依舊是出則車輿,入則扶持,郊郭之內,無乘馬者。
阿福把馬匹換成了馬車,兩人上了車朝北市駛去。原本衛則是想去郡暑會一會何舉的,可兩人一商量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先不說何舉在不在郡暑,目前兩人最關心的其實是災民和賑災的情況。
北市的粥場現在是異常的擁擠嘈雜,遍地的災民擠在一起等待著官府的施賑。抱著小孩的婦女,拖家帶口的青壯,雙眼麻木的老人,周圍幾隊挎著刀的邏卒來回巡視著,不時嗬斥著插隊領粥的災民。
靠著場地的北麵搭起了幾個草棚下麵支著幾口大鐵鍋騰騰的冒著熱氣,每個鍋旁站著幾人負責加米加水和打粥的人,災民望眼欲穿的接過清湯寡水的米粥,也顧不上燙不燙便一股腦的往嘴裡送,喝完之後還不忘將碗舔上幾遍,最後不舍的望著粥棚歎著氣走開了,就算是這也有很分不上一碗。嗬斥聲,哭鬨聲,吵罵聲,歎息聲充斥著周圍,喧鬨中卻透射著一股淒涼。
阿福駕著馬車在北市外停了下來。
衛則見車停了以為到粥場便問道:“粥場到了嗎?”
張簡掀開馬車的簾子向外看去,映入眼簾的是遍地的災民,這些人是連粥場都擠不進去的,可能是饑餓的原因這些人就自顧的癱倒在了路上,馬車便是被這些橫七豎八的災民擋住的。阿福呼喊著讓這些人靠靠邊,可換來的卻是沉默。
現在的天氣很熱,可張簡卻感覺迎麵而來的冷,這種慘狀不是前世書上三言兩語的描寫,也不是電視劇營造出那些可以比的,不知不覺中張簡下了馬車,怔怔的看著這人間煉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呆呆的站在那。
這條街張簡前幾日走過,距離北市還有一段路可也不算太遠,馬車難行幾人便下車步行。一路走來衛則是雙拳緊攥,臉色鐵青,自小便在金窩裡長大的他哪見過這番場景,一時間氣憤和無力充斥心頭。
煎熬著走到了粥場,哪怕是臨來之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這一路的景象依舊是讓人觸目驚心。這北市之前已被淨街用於安置災民,商鋪也都關板歇了業。
就在幾人剛步入粥場之時同在此處的何舉接到了稟報匆忙帶著郡暑官員佐吏前來迎駕,彆看這何舉身材肥胖可速度卻是一點都不慢片刻功夫便來到了眾人麵前,而一身官府已被汗水浸濕,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嚇得。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官員佐吏,衛則幾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停留,而是快步來到了粥棚前。
張簡和衛則對視了一眼一把奪過打粥人的粥勺伸進鍋裡攪了攪,看著清湯寡水的所謂的粥。
“何太守!這就是粥?”衛則臉色冷到了極點
何舉已經跟了過來,此時是滿頭大汗:“世子,下官...下官...。”
衛則:“呂先生還說你處事老練,何太守你就是這麼老練的?災情如此之重,你就是這麼處事的?”
何舉滿臉愁容哭喪著道:“下官也是沒有辦法,這城中糧食本就不多,下官如不多加水少放米降低稠度,怕是不出兩日就糧儘了呀。”
衛則厲聲道:“難道這城中就一點存糧都沒有了嗎?”
何舉:“未有上諭官倉之糧下官不敢擅動,下官該死。”
衛則神色稍緩:“何太守。我不是來問罪的,我要的是辦法。”
何舉苦笑:“世子,您也看到了。現在城中隻有一處粥場已是捉襟見肘難以為繼,四門還在有大量的災民湧入,下官身為甫州父母官也是心急如焚,可......哎。”
張簡冷靜下來還是能體會到何舉的苦衷的,這災情如此嚴重他何舉本就難逃乾係,如果再無旨開倉那就更是罪上加罪了,換了誰也不敢妄動。張簡將衛則拉到一旁,兩人低聲私語一會,最後衛則眉頭一皺隨即又點了點頭。
“何太守,開倉放糧吧。”衛則平靜說道
何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子,您是說.......。”
衛則:“我說開倉放糧!”
何舉為難道:“可是,未有上諭......。”
衛則伸手入懷取出竹符:“你持此竹符開倉放賑,一切後果我自承擔。”
何舉:“世子!”
衛則喝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