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瞬的想法並不難猜。
青年的臉上猶帶著些許猶疑,並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話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打算先與五條悟溝通完畢後再做決定。
真紀真彎了彎唇,任由他打量,沒有再多說些什麼,臉上一派坦然,又隨手抽出了一本雜記翻看。
——不管五條悟會怎麼說,她剛剛說的話,都算不上是謊言,而五條悟那邊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最後的結果也沒出乎她的意料,雖然心中不怎麼情願,五條瞬還是老老實實的為真紀真打開了內室的門。
當然,同時他也做好了十足的準備,收起了之前的些許輕慢,一瞬不眨的牢牢盯著真紀真的一舉一動,直到它放下手中的最後一本書離開內室也沒敢眨眼,生怕她會趁他放鬆警惕之時做些什麼。
難道是他和其他長老們真的誤會了什麼嗎?
看到真紀真放下手中的最後一本書離開內室,動作乾脆,五條瞬關上內室,眼中閃過一絲困惑,緊繃的心神也鬆弛了些。
“都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趕快走。”
五條瞬不太耐煩的開口,催促著她快點離開:“悟大人和你的交易到現在就達成了吧?”
“是啊,我和悟君的約定已經達成了,所有束縛都消失了。這還要多謝你的幫忙了,才讓我能夠達成我的願望,瞬君。”
有著橙粉發色,長相溫柔的女性聲音輕快,表情愉悅,嘴角掛著仿佛麵具般永遠不會變的神秘微笑。
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達成了心中所想,此時看著她的臉,五條瞬心中卻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冷意。
可是到底有哪裡不對勁?
五條瞬又仔細盯著她看了一刻,最後目光不自覺的對上了她的,忽然有了答案——她的表情太平靜平穩,尤其是她的眼神太漠然。
五條瞬才注意到,她的眼睛不是純然的金色,金色的虹膜到瞳孔間印著一圈又一圈的黑色線圈一樣的圓圈。近距離看的話像是在眼眸中藏了兩個深邃的漩渦,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吸入進去撕成碎片。
冷汗不知不覺布滿了五條瞬的背部。
他艱難的、仿佛年久失修齒輪卡頓的機器般將目光一點一點挪開,心中潛藏的不安被那雙金色的眼眸無限放大,大聲道:“你做了什麼?你在裡麵做了什麼?”
灰色和服的青年麵上勉強維持著身為五條家咒術師的鎮定,可聲音卻抖得厲害,誰都能從他身上看出他的色厲內荏,仿佛一隻紙糊的老虎。
“說話的時候不注視對方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所以還請抬起頭看著我和我交流吧,瞬君,就像剛才在內室一樣。”
真紀真語調不變,好脾氣的笑著回答他的話:“我在裡麵做的事情不都是在瞬君眼下做的嗎?我做了什麼,瞬君你剛剛都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了吧,現在還要來問我不覺得好像有點遲嗎?”
她彎了彎眼眸,此刻眼中帶了點真切的笑意,動作慢吞吞的一步步靠近他:“明明瞬君你剛剛可是一直在看著我的一舉一動的,你也沒有阻止我做任何事吧,這就說明瞬君心裡其實也是覺得我沒有做出任何不對的地方吧?所以現在為什麼要用這種指責一樣的語氣和我說話呢?有點失禮了哦,瞬君。”
五條瞬下意識抬起頭再次與她對視,在她的靠近中一步步向後退卻。
真紀真是笑著的,但五條瞬在她的眼中卻看不到有半分情緒波動。她此時正看著他,但他卻在裡麵找不到他的半點身影。五條瞬看著這雙眼睛,感覺就像在與無際的深淵對視凝望。
不知名的恐懼自然而然的從心中生起。
“……不,不對……”
五條瞬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麼。
不對,為什麼一個沒有半點咒力的女人會有這樣的堪比特級咒靈的眼睛?
所以她剛剛到底在裡麵做了什麼是他疏忽沒有注意到的?為什麼他剛剛沒有注意到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明明這個人的不對之處從一開始就沒有半點遮掩,為什麼沒有任何人有絲毫察覺到?她又為什麼會在現在突然表露出來?為什麼他們會都可笑的覺得她隻是一個半點咒力都沒有的普通人?
汗水從額角滑落,原本傲慢得目下無塵的青年神色倉惶麵如金紙,想要移開目光,卻提不起半點力氣。
甚至完全沒有辦法違逆她的話語,無法不注視著她……
眼前看上去漂亮柔軟的女人在他眼裡比什麼特級咒靈都要來得可怕。
好像有一點點把人嚇過頭了……
真切的笑意從眼中滑過,心中鬱氣消散,真紀真停下了腳步。
也不能怪她嘛,誰讓五條家給她的印象算不上有多好,再加上五條瞬看碟下菜,一直盯著她小聲嘀咕有點擾人,再再加上碰到她因為昨天河中撿到的那個孩子錯認媽心情不太好……所以說是五條瞬自己主動撞到了槍口上,她才沒忍住小小對他惡作劇一下。
雖然她在藏書室裡是真的除了看書什麼都沒做,但是聰明人,尤其是那些自以為聰明的聰明人向來喜歡多想,真紀真不介意給他們小小的胡思亂想稍稍添上一把火。
“好啦,瞬君,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哦,也許是你不小心記錯了。”
真紀真眨了下眼睛,豎起一根食指貼在唇上衝著五條瞬微笑,而後轉過身去:“那麼現在我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可以麻煩瞬君你為我帶路送我離開這裡麼?”
“……好的,我知道了。”
五條瞬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依靠本能地帶她離開。
真紀真在腦海中悠悠歎氣。
——所以說,他早這麼聽話的話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