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來符士德因為鹿伯父和伯母的身後事奔走,小露也在整理事故之後伯父伯母的遺物,每到傷心的時候都會觸動少女的情緒,但小露強忍著不在彆人麵前流下眼淚,隻是把自己關在房間一會兒,沒多久之後眼睛微紅的推門走出來。
以前的小露不管是哭還是笑都會毫不掩飾,儘情的釋放自己的情緒,但是從那些親戚們在伯父和伯母突聞噩耗的時候迅速如豺狼般聞風趕來之後,小露就知道,自己不能夠在彆人麵前流下軟弱的眼淚了。
但每天從睡夢中醒來時她的枕巾都會被淚水打濕,符士德忙到深夜悄悄回家的時候,偶爾能夠聽見在小露的房間裡一邊整理著父母在這個世上最後的痕跡,一邊傳來壓低的嗚咽聲。
沒過多久之後小露的房門就悄悄打開,紅著眼睛的女孩低著頭走了出來,“對不起。”
符士德搖搖頭:“你有什麼必要道歉呢。”
“殯儀館和降魔局都是你去跑的,學校的請假也是,我隻會留在家裡,什麼忙都幫不上……”
“你可以整理好伯父伯母留下來的痕跡,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符士德把飯盒的蓋子打開,解開醬汁包裝袋上係的結,把醬汁淋在腸粉上:“先吃早餐再說,不然涼了。”
“說起來,你在鹿伯父留下的遺物裡,有找到什麼與‘蘋果爵士’這個名字相關的東西嗎?”
聽著符士德的疑問,小露抬起頭來,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後搖了搖小腦袋:“對不起。”
“你又跟我對不起個什麼勁……沒找到就算了,好好吃飯。”
“蘋果爵士……這個名字,我好像以前聽爸爸說過。”
小露思索著說道:“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朋友,在爸爸上大學左右認識的。”
“鹿伯父的大學麼?”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鹿伯父好像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隻是鹿伯父的畢業相冊在這兩天也被符士德翻出來看過,上麵沒有蘋果爵士相關的信息。
正當符士德思索著應該如何聯絡上蘋果爵士的時候,他突然聽見鐘表店的大門被人推開的聲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兩天鐘表店都沒有開門營業,而且門口也掛了告示通知,那麼會如此粗暴前來,並且帶著嘈雜聲音的人群,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會是什麼人了。
符士德起身,來到樓下的大廳,幾天前才剛見過麵的那一眾鹿伯父的親戚們又卷土重來,隻是這一次的陣勢,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
人群中一道西裝革履的人影打量著不大的店麵,掃視了一眼靠牆的擺鐘,點了點頭:“十分出色的手藝,鹿先生果真名不虛傳。”
一眾親戚們見符士德和小露走下樓梯來,“哎喲,吃早餐呢,沒關係你們吃你們的,大人有大人的事情做。”
“有什麼事?”
“定損。”
人群中西裝革履的人影來到符士德和小露麵前,遞過一張名片,緩緩開口說道:“在下是渤海保險公司的鑒定家,我的委托人曾在貴店定製了一款價值足以列入奢侈品的手表,在定製時的協議是十年以內的維護工作——協議距今還剩下兩年半的期限。
“對貴店的意外遭遇,我深感遺憾,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的委托人懷疑貴店是否有能力繼續維持那件手表的維護與調整工作。
“如果出現鐘表師無力對作品進行維護與調整的狀況,那麼我將對這間鐘表店所剩的產品進行價值評估,加上這家店麵和地皮,確定的經濟價值最後會在法院和降魔局留下‘公證檔案’,確保我的雇主就算在剩下兩年的時間裡遇到了物件損壞、失靈等等狀況,也能夠免遭經濟損失。”
符士德越聽越是緊皺眉頭,聽完之後更是深吸口氣,強行平複下自己的心情,低垂著眼眸,免得‘貓眼綠’展現在人前。
但還是忍不住喃喃自語:“鹿伯父這麼聰明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多傻逼親戚……”
“什麼,這個野種竟敢罵我們!?”
小露在一旁可能聽不懂,但符士德卻聽明白了這位鑒定家的話。
設身處地的去想,如果是符士德在與一位鐘表師定下了十年的維護協議,那麼當鐘表師在這過程中遭遇了意外,他也會考慮自己的經濟損失問題。
這是人之常情,就算這件作品暫時還沒有受損,但也難以保證未來在協議剩下的時間裡它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要求鑒定家來定損,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符士德也考慮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隻是正常情況下,到了定損這一步就已經結束了,保險公司的鑒定家確保了雇主不會因此受到經濟損失,皆大歡喜。
而在鑒定之後,還特地在法院和降魔局留下公證檔案這回事,就不是一般的雇主,甚至不是一般的保險公司和律師能夠想到的事情了。
公證檔案的記錄並不是這麼好處理的東西,簡單的說就是要經過一連串複雜的手續和親屬的認證,才會留下這一份記錄。
在留下這份記錄之後,就會有專人去整理所有和鹿伯父相關的協議,確定所有在鹿伯父這邊定製過作品,但協議尚未到期限的人們,所有人都會接到由法院和降魔局共同發來的雙重通知。
屆時就算是作品尚未出現故障和運轉事故的人們也能夠以這份公證檔案進行訴訟,在協議到期之前終止協議,獲取經濟賠償來“彌補損失”。
說實話,以前符士德就算是一位鐘表師也不懂這方麵的事情,還是這些天來不斷在降魔局和法院來回跑的時候從中研究到的。
這種公證檔案本來就極少會出現,隻是一旦出現,就會將小露原本就風雨飄搖的境地推向更加岌岌可危的程度。
如果說一開始小露所麵對的豺狼僅僅隻是這群親戚們,那麼當公證檔案留下之後,她所麵對的,就是比起群狼環伺還要困窘無數倍的狀況。
不僅房子要被拍賣掉,自身還會背負巨額的債務,未來的人生都會因此而晦暗無光。
符士德不用想也知道,這群所謂的親戚在公證檔案的親屬認證方麵出了多大的力氣。
而這種損人又不利己的狀況,僅僅隻是因為他們得知了自己可能無緣這套臨江的房產,就想把自己的侄女逼上絕境。
符士德的眼底浮現出了一抹青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