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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放。

奚年被他掐著腰提起來放在沙發背上的時候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他怎麼都想不到,這麼大年紀了還能這麼被人舉起來放在沙發上。

其實這個動作用舉形容並不恰當,但是抱、提、扛似乎更不恰當,奚年隻能那麼形容。

奚年原本以為自己“出戲”得那麼明顯,傅綏會喊停,然而他沒有,他雙手夾住奚年的臉,迫使他對著自己,念出了一句劇本上沒有寫的台詞:“不想跟我說話?”

奚年更不知道怎麼接了,他索性掙紮著仰了一下脖子,借著這個動作擺脫他的束縛然後彆開視線不看他。

齊凜又捏了一下他的臉頰,稍稍用了點力:“有沒有良心了?欠賭債的不是我,訛你錢的也不是我,你衝我撒氣?”

齊悅本能地揮開他的手,跳下車:“不要你管。”

不過下車的動作沒有完成,傅綏一抬膝,奚年就被困在了傅綏和沙發背之間,這於齊悅而言就是被困在了車上。

為了防止他向後跌倒,傅綏還伸手扶住了他的肩。

齊悅怒目而視,齊凜拿過他手裡的帽子給他扣上了,然後提醒他:“你就這麼坐?”

齊悅看了一眼自己的姿勢,沒動,齊凜點點頭:“下次給你買條裙子,這樣坐更好看。”

奚年聞言就要跨過沙發背去,好歹是意識到這是沙發,停下了動作,看著傅綏有點茫然。

他們剛才走的戲跟劇本上寫的有一點出入,但這樣走下來一次,奚年又覺得這樣才是對的。

照理說上一次他演《逆行》裡麵那個隻有三場戲的角色應該更簡單才對,但那時候他練習了無數次,而現在傅綏帶著他,他都能配合著改劇本了。

這就是被帶著入戲的感覺?

“你在帶我入戲嗎?”

“我在激發你的本能。”傅綏說,“你知道齊悅會怎麼做,你們很像。”

他和齊悅很像?

奚年想到了耳釘,他喜歡黑色的耳釘,那齊悅也喜歡?不過他買的那三對裡麵沒有黑色的啊,都是銀質的,從色澤看,還是不那麼純的銀。

三副耳釘,一副是非常粗獷的神獸頭,一副是幾何形狀的,還有一副是環形的非常簡單的銀環。

他還在三副耳釘中做著選擇題,忽然聽到傅綏問:“齊悅和齊凜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有點像兄弟,有點像朋友,但是齊凜明明有彆的出生入死的兄弟,又好像跟齊悅不太一樣。

奚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定義,於是說:“他們有很深的羈絆,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是情侶但他們是最親密的人。”

奚年這樣說的時候,自然而然想到了他和傅綏,想到了他們的關係。

傅綏說:“不是所有的關係都需要去定義,對於彼此而言,他們都是最重要最特彆的存在。”

奚年一時間分不清這話是傅綏在形容齊悅和齊凜還是在形容他們。

“接下來是一段騎行,是我的事,你記住台詞放鬆接戲。”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眼帶笑意,“不要刻意做表情。”

奚年覺得他在嘲笑自己練習時生硬的麵部表情,不太甘心地為自己辯解:“我戴著頭盔。”

奚年回到臥室才想起來,今天是傅綏進劇組的第一天,一般來說他會發一條微博,奚年熟練地切號去看,發現群裡的果然都在等他。

他等了一會兒,大約是兩分鐘,星光小鬨鐘響起。

奚年想都沒想把剛剛寫好的文案發出去,等到發完了才有心思去看傅綏發的是什麼。

他發了一頂白色的鴨舌帽的圖片。

其他人都在猜測這是不是傅綏新劇裡的造型,但是奚年知道這寫著hope的帽子不是齊凜的,是齊悅的。

這是什麼意思?

齊凜不是應該發他那極富有時代特色的摩托車嗎?

奚年想了一會兒沒有想明白傅綏的意思,但是他發現傅綏沒有給他句號。

這一次留言早,又有很多粉絲記得他,在他的評論下留言點讚,@歲歲年年就在前排,傅綏不用費力尋找就能看見。

但是這一次傅綏仿佛忘了這件事。

奚年凝神聽著隔壁的動靜,安慰自己,傅綏可能去洗漱了,他也進了浴室,但是等他出來,還是什麼都沒有。

奚年躺在床上,看見傅綏那邊的燈光熄滅了,他依舊沒有得到回複。

傅綏不是關了燈還要躺在床上玩手的人,奚年知道今晚他不可能得到回複了。

他拿著手機,依舊習慣性地刷新界麵,當然,什麼都沒刷出來。

又過了十幾分鐘,奚年放下手機翻身睡覺,忽然想起來,之前傅綏說的話:“他也叫年年,我以為是你。”

當時奚年否認了。

會是這個原因嗎?因為他否認了,所以傅綏就不再回複了。

傅綏是在告訴他,這樣特殊的優待隻有奚年擁有?

奚年十分矛盾,一邊後悔當時否認得過於堅決,一邊又知道再來一次自己還是會這樣做。和之前反過來,他頭一次意識到雖然作為一個粉絲,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是能得到傅綏回應的隻有奚年。

幾種情緒交織著,又酸又甜。

奚年想起今天看到過的冰箱裡剩下半個的檸檬,決定明天要起早一點,給傅綏煮一壺加蜂蜜的檸檬果茶。

作者有話說:

今天又玩滑板又被狗子遛,還有姨媽造訪,身體過於疲憊了,就先一章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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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二合一◎

第47章

可能是記掛著檸檬茶的緣故, 奚年睜開眼的時候還不到六點,他看了一眼時間,打了個嗬欠, 第一反應是翻身繼續睡, 接著他忽然想到一直以來都是傅綏喊他起床。

奚年走到浴室用冷水洗臉讓自己快速清醒,然後走出臥室,走到廚房, 開始尋找有什麼自己能處理食材。

他看到了吐司。

奚年會的不多,煎火腿雞蛋洗生菜抹沙拉做個三明治對於他還是屬於可以勝任的工作。保險起見他還是看了一下視頻教程,視頻裡的吐司用是吐司機,還詳細介紹了那個帶有煎蛋區的功能早餐機。

但他記得傅綏做三明治的時候似乎隻用了一口平底鍋?

放棄視頻參考,奚年最後憑借自己的記憶做出來了兩份三明治, 想著分量或許不夠加了幾個水煮蛋。

不過他沒有算好時間,沒有像傅綏喊他起床那樣去喊傅綏起床,傅綏是自己起來的。

奚年一開始做早餐的時候其實沒想太多,隻是心血來潮地也想喊傅綏起床, 現在他端著餐盤和傅綏隔著餐桌對望的樣子,不知怎麼就讓人想起了“孩子懂事了,長大了,知道孝順老父親了。”

傅綏打破了這種略顯尷尬的氣氛, 他在餐桌前坐下, 什麼都沒問, 什麼都沒說, 就這麼默默吃起了奚年做的早餐。

土司片有點乾的三明治,火候有點過的水煮蛋, 甚至還有奚年早起做早餐的動力, 那壺很酸的檸檬茶。

吃不慣的是奚年自己, 土司片吃到嘴裡他才想起來,傅綏應該是會加一點黃油的,水煮蛋因為火候過了,蛋黃有點噎人,奚年下意識去喝杯子裡的果茶,一時間嘴裡彌漫蛋黃和檸檬混合的奇怪味道。

他看了一眼傅綏,傅綏像是在喝豆漿牛奶一樣地喝著檸檬果茶,他不信邪地又喝了一口,傅綏說:“明天就要去拍齊家鎮的戲,冰箱裡的牛奶不喝會過期。”

奚年果斷起身倒了一大杯奶。

*

今天的戲,主體在奚年和傅綏,他們昨天對的不多,但是有了被帶入戲的經驗在,奚年底氣也足了一些。

場次基本是按時間順序來,第一場拍的是齊悅帶著錢來到賭、場,繼而被刁難,接著是聽到齊凜的名字。

在齊凜出場之前,傅綏都坐在一旁,看傅綏演戲的經驗奚年很豐富,但是被傅綏看著演,他還是第一次,多多少少有一點緊張。

不過齊悅帶著自己的全部身家來到一個對他而言完全陌生的環境,來到這個扣著他親生父親說不給錢就剁手的賭、場,本就該是緊張的,他緊緊地抱著背在身前的雙肩包。

他穿著洗到發白的T恤和同樣有些褪色的九分褲,從顏色上來看,一開始或許並不是九分褲。

看場的人見過形形色色怯弱的、蠻橫的人,還真是沒見過學生氣那麼重,那麼乖的小孩。本質上能到賭場的都是貪婪的做著一夜暴富的夢的人。

雖然看場的這幫小鬼年紀其實跟齊悅差不多,但他們的氣質實在天差地彆。

依舊是昨天那兩個群演,他們大概也是第一次正式麵對鏡頭,局促感不比奚年少,半點沒見昨天的自然,幾個人磕磕絆絆地把台詞念完等著挨罵。

燕導卻什麼都沒說,隻是叫他們重來,接著是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七次,燕導才說:“地痞流氓記得抖腿,齊悅跟他們保持距離。”

站位是不能隨意動的,燕導說的保持距離是給人的感覺,比如在他們靠近的時候,奚年要有躲的動作。

第八場,那兩個收債的小流氓加上了抖腿的動作,齊悅在看見他們的瞬間就微不可查地往後挪動了半隻腳的位置。

儘管努力撐著表情保持鎮定,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一隻誤入狼窩的小綿羊。

一直到他聽到齊凜的名字回頭,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失望。

齊悅看著齊凜在一片叫好聲中處理好了那邊的事,向他走過來,一把攬住了他的肩,那兩個剛才軟硬兼施要他重新簽下借條的人態度一下子變得諂媚起來。

“行了,這是我弟弟,掛我賬上。”

齊凜看的是賭場,他手上是有功夫的,不光是打架。他不會缺錢,端看他想要誰的錢,兩個小混混嘻嘻哈哈地說:“這哪能啊。”

“我看你們能得很啊。”

他這樣一說,穿著破洞牛仔褲的黃毛立刻就慌了,知道齊凜這“弟弟”不是隨口認的,立刻找補:“我們這不是看弟弟乖,開個玩笑嗎?”

另一個黃毛幫腔:“看這事兒鬨的,要早知道是凜哥您的弟弟,這五萬塊錢咱也不能要啊。”

他這樣說著,卻半點沒有要把錢還回來的意思,齊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再多說,帶著齊悅離開。

傅綏上場之前,幾個人演得磕磕絆絆,一場戲要幾次才能過,傅綏一上去,他自然而然就成了整個畫麵的中心,所有人的反應都跟著他做出自然的變化。

燕導說“過”的時候,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那兩個群演看傅綏的眼神更是猶如在看天神下凡。

接下來都是奚年和傅綏兩個人的戲,其中還有一段是在路上拍的,拍完這一部分,他們就要去兩百公裡外取景拍齊家鎮的戲,電影中齊悅生活、長大、死亡、埋葬的地方。

齊凜半哄半騙地把齊悅騙上車之後,他沒有立刻送齊悅回去。

看著越來越陌生的景象,齊悅心裡多多少少是有點慌張的,他的慌張體現在動作中,不斷地左右張望,抓著齊凜衣服的手也越攥越緊。但剛才發生的事,讓他沒辦法直接開口向齊凜詢問。

人越來越少,風越來越大,齊悅猶豫了很久,終於像從前那樣抱住齊凜的腰靠上去。

又駛過一段路,周圍變得熱鬨起來,齊悅發現他們到了一個新開的商城,這裡有一條小吃街,窄窄的街道兩旁都是各種各樣的小吃,有很多是齊悅記憶中,小的時候到鎮上趕廟會的時候才有的東西。

不過那時候家裡沒錢,一個好吃懶做又愛賭的父親,足以成為一個家庭貧窮的跟根源,再長大一點,他被查出白血病,父母離婚,很快媽媽改嫁,他沒有那麼缺錢了,但是這些東西都不是他能吃的。

身在小吃街,卻什麼都不能吃,齊悅還是興致高昂。

齊凜隔著帽子摸了一下他的腦袋:“這就高興了?”

其實對於齊悅而言,與其說是生氣高興,不如說是讓他熟悉能帶給他安全感的齊凜回來了。

他們一路聞著食物的香氣過來,糖炒栗子、臭豆腐、烤肉串、鐵板魷魚,奚年都隻是看著,但到了棉花糖、糖葫蘆、冰淇淋這些氣味相對而言沒有那麼霸道的,他反而開始走不動路。

“想吃?”

齊悅認真點頭,齊凜也點點頭,然後說:“你想吃,問過你的胃了?它同意嗎?”

他說著點了點齊悅的肚子。

齊悅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吃,他隻是免疫力差一點,容易生病,病了又不容易好,因此謹遵醫囑不太吃生冷的東西,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冰淇淋了。

最後齊凜還是點頭了:“行吧,不過隻能吃一口。”

冰淇淋當然是劇組準備的,道具組的人知道演員明星一般不吃這種高熱量的東西,還特彆說明:“這個是特意準備的,低糖的奶油。”

以防萬一,他們準備了很多的冰淇淋,都在冷凍櫃裡麵放著。

按照劇情要求,奚年吃一口,剩下的都是傅綏吃,兩口吃完的那種,不過這個動作是可以分開拍攝的,奚年先吃,咬一口之後換個冰淇淋繼續拍。

然而奚年吃了一口冰淇淋之後,傅綏直接就著奚年的手咬了一大口,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用嘴叼著冰淇淋離開他的手,三兩口就解決剩下的部分。

“你那身體跟紙糊的一樣,想吃什麼我幫你吃。”

奚年反應慢了一拍,燕導喊停,不光是奚年,劇組裡所有的人都在看傅綏。很多時候演員拍吻戲都是不得已,那樣的親密戲份都會儘可能借位,這種吃一個冰淇淋的鏡頭,本來就是分割好的,傅綏完全沒有直接接上的必要。

全場最淡定的是燕導,看了一邊剛才的畫麵說:“齊悅要搶。”

於這一幕重拍,第二次依舊沒有過,這次不是奚年的問題,而是因為冰淇淋底下的蛋卷是空的,隻有上麵一個奶油尖尖,燕導說:“不行,冰淇淋不能這樣,下麵要填滿。”

奚年這才發現冰淇淋鋪子上寫的是“燕生”,燕導給自己也排了戲,難怪對一個道具冰淇淋都這麼吹毛求疵。

於是工作人員在燕導的監督下現場又擠了一個,這一次蛋卷裡麵滿滿的都是冰淇淋,連奶油尖尖都比剛才的冰淇淋高。

齊悅拿到冰淇淋,小心翼翼地抿掉了奶油尖尖,珍惜地回味,正準備吃第二口,眼前多了一顆腦袋,腦袋離開後,冰淇淋就少了大半。

他抬頭看去,齊凜絲毫沒有自覺,又低頭咬了一口,這一次咬在蛋卷上,他叼著蛋卷微微用力,冰淇淋就離開了齊悅的手,齊悅反應過來,立刻要去搶,齊凜一轉頭把冰淇淋接在手中,伸長了手臂,齊悅怎麼都夠不著。

這是原本該有的劇情,所以當冰淇淋真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奚年有一點懵,怎麼搶到了?

準確來說也不是搶到了,冰淇淋依舊在傅綏的手上,不過這隻手停在了他的眼前。

他下意識去看傅綏。

“不吃?”齊凜說著,作勢要拿開冰淇淋,齊悅立刻雙手扒住他的胳膊,就著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大口,酥脆的蛋卷和涼涼的冰淇淋入口,他一下子閉上了眼。

因為剛才踮腳搶東西動作大了,齊悅的帽子歪了,齊凜給他扶正,齊悅正要說什麼,就見齊凜兩口吃掉了剩下的冰淇淋,一下子他眼裡什麼感動都沒有了。

這條終於過了。

奚年看屏幕中的自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是他的表情?

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每一次他刻意對著鏡子練習表情的時候,多少會覺得有一些浮誇,但屏幕中的眼神自然靈動,讓人輕易就能看穿齊悅的想法。

這就是傅綏說的“跟著感覺走”?

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後麵齊悅有胃痙攣的情節,隻吃一小口冰淇淋,還在嘴裡就已經化了,不太可能涼到胃裡,所以傅綏才加的後麵那一出?

下一場是吃糖葫蘆,齊悅依舊隻能吃一顆,這裡有鏡頭處理,傅綏隻用吃最後一顆,他也沒改詞加戲。

齊凜吃完了糖葫蘆,嫌棄道:“你幾歲了,怎麼就愛吃小孩子的東西?”

齊悅臉一皺就要反駁他,忽然麵無血色捂著肚子身體軟倒,齊凜一下接住他。

“麵無血色”有點挑戰奚年的演技,這不是跟著感覺走就能辦到的事,需要化妝的加持,化妝師上場給奚年改妝的時候傅綏也沒下場,就站在原地等他。

等奚年補好了妝,他們又過了一次剛才的鏡頭。

燕導喊過的時候,奚年立即從傅綏懷裡站起來,他回頭想拉傅綏一把,卻發現他的臉色有點不對。

傅綏拉住奚年伸出的手站起來,還給奚年拍了一下衣服上的灰。

好像沒什麼不對的。

他們一起走下場,工作人員在分剛才多下來的道具冰淇淋,小萌評價說:“奶油不錯,就是有點淡。”

奚年一下子推開林琳遞給他的小風扇,站起來走到傅綏那裡,很直白地問:“你怎麼了?”

小萌也立刻反應過來:“是不是胃疼?剛才的冰淇淋有點涼。”

她看上去很自責,早年傅綏的團隊裡除了管紅就是她,她那時候剛畢業,完全不能喝酒,管紅倒是能喝,傅綏也沒讓她去,需要喝酒應酬的場合,他一般能自己去都自己去,那時候喝到進醫院也是常有的事。

這幾年傅綏不再需要參加這樣的場合,即便參加,也是彆人敬他的酒,傅綏又自律養生,胃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很少反複,她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她沒等傅綏回答,去包裡翻找,找了一會兒找出來一瓶藥。她略過傅綏直接把藥給奚年了:“兩粒。”

奚年倒出藥,張小萌從保溫杯裡倒了水,依舊送到了奚年手裡,並接過他手上的藥瓶。

傅綏看了她一眼,她若無其事地轉過頭跟林琳說起話,像是在教導後輩:“像是胃藥、感冒藥、防過敏的藥、喉片、創口貼之類的咱們都要隨身帶,車上要準備急救包,跌打噴霧劑,夏天還有藿香正氣水,藥瓶不大,但是真遇上事了可以少很多麻煩。”

林琳立刻掏出筆記本記下來。

奚年的全副心神都在傅綏身上,不知道小萌在給他的助理傳授經驗,一言不發地把藥和水都遞給傅綏。

如果此刻做這個動作的是小萌,傅綏多半會隻接水,對他來說這不是不能忍受的疼痛。但現在給他藥的是奚年,被奚年這樣直直盯著的時候,傅綏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親眼看著傅綏吃了藥奚年才鬆了口氣。

傅綏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說話,他喝光了杯子裡的水,奚年回頭摸到保溫杯又給他續上了。

小萌往這邊看了一眼,小聲對林琳說:“有需要的時候呢,咱們要去請個假,戲份在後麵就先找場務,戲份近的時候就直接找導演。”

林琳記得很用心,這是奚年才用得上的,傅綏現在基本都是擔主,到哪都萬眾矚目,剛才他一吃藥,場務已經主動過來問了。

傅綏看了一眼奚年,又看了一眼手裡的杯子,想起一些從前的事,又低頭喝了一口。

奚年也想起來了一些事。

戲裡齊悅是不能吃冰淇淋的那個,但戲外傅綏才是。

奚年剛簽進悅娛的時候,跟經濟人的關係其實還不錯,他的長相即便放在娛樂圈也是優越的,何明不傻,一開始他的待遇比早早簽進悅娛的許修然更好。

一直到奚年接連三次拒絕了何明所謂的“聚會邀請”,何明對他的態度,他在悅娛的資源才直轉急下的。

奚年有底氣堅持自己,不用參加任何不想參加的聚會,因為他隻有前方的理想,沒有來自身後的壓力,而他的底氣,很大程度上是傅綏給他的。

傅綏和他不同,他剛出道的時候空有名氣,除了自己沒有任何倚仗,他動了很多人的蛋糕,擋了很多人的路,煥圖內部看他的不順眼的人都不少,何況外界。

明槍暗箭他遇到的從來都不少,酒桌上他是喝酒最多的那個,不卑不亢態度謙和,一步一步走到現在。

這些事一開始奚年也都不清楚,直到有一次傅綏因為胃出血進了醫院,小萌深夜給他打電話問他能不能去一趟醫院,傅綏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奚年到的時候傅綏正在輸液,緊閉著眼,那一瞬間難以言喻的恐懼席卷的奚年心頭。

這是奚年在父母走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著傅綏掉眼淚,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落在地上,在嘈雜的急救室裡,多的是聲嘶力竭哭喊的人,奚年的眼淚落地無聲,傅綏卻睜開了眼。

看見奚年的一瞬間他下意識抬起沒有在輸液的胳膊:“年年……”

奚年半跪在病床前,傅綏用冰涼的手觸碰他的臉頰:“不哭。”

奚年哭得更凶了。

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剛剛來,看見一、一個人,喝酒,死、死了。”

現在急救室裡聲嘶力竭的哭聲正是來自那個死者的母親。

那時候奚年都是喊傅綏哥哥的,那一次他卻說:“傅綏、你,你彆走,”他甚至不敢說出死這個字,隻是一遍一遍地重複,“你彆走,你不要丟下我。”

*

傅綏休息了一會兒,主動站起來,奚年也一下子跟著站起來,緊張地看著他。

“我沒事。”

奚年還是不放心的樣子,傅綏隻好說:“我去找導演講戲。”

奚年跟他一起去找燕導,傅綏明顯是提前跟燕導說過了,他們過去的時候,燕導就說:“可以那樣演,但是這樣最多隻能走兩次。”

這話他是看著傅綏的耳朵說的。

傅綏則是看了一眼奚年:“一次就夠了。”

奚年看著好像還跟自己有關係,是什麼戲隻能一次過?

傅綏問他:“耳釘選好了嗎?”

那三對耳釘,雖然奚年還沒有選出來,但都作為道具都收在劇組,就像傅綏那輛摩托車。

奚年原本是沒有選好的,不過這一刻他看著傅綏身上他不認識的神獸文身,忽然就有了想法,那三對耳釘裡麵有一對上麵也是他不認識的神獸的頭。

雖然奚年不知道這兩種神獸是不是同一種,但神獸的文身配上神獸的耳釘無疑很和諧。

於是奚年點點頭。

傅綏頷首道:“臨時加一場戲。”

加的戲是,齊悅和齊凜路過了一家賣飾品的攤子,齊悅不知道為什麼盯著一副耳釘不放,一開始齊凜以為他是在看耳釘旁邊的鑰匙扣,但他拿起那串鑰匙扣之後,齊悅的眼神依舊停留在原處。

齊凜意識到齊悅是在看那副耳釘,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齊悅的耳朵,雖然臉頰瘦削但是耳垂瑩潤,重要的是沒有耳洞。

以齊悅的免疫力和造血功能來講意外受傷都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何況是這樣人為地製造一個很長時間不能愈合有很大感染風險的傷口。

連吃一大口冰淇淋都會胃痙攣的人,雖然那隻是因為齊悅太久沒有吃冰的東西,胃不適應,但齊凜沒有再像之前一樣縱容他,而是說:“你不能打耳洞。”

齊悅沒有說話,目光依舊粘在那副看上去風格粗獷做工粗糙的耳釘上。

“就那麼喜歡?”

齊悅點點頭,終於舍得移開視線。

齊凜卻拿起了那對耳釘在自己耳朵上比劃了一下:“既然那麼喜歡,那給你個機會,幫我戴上。”

齊悅立刻拿起耳釘,他抬起手,卻發現,齊凜也沒打耳洞,就在他以為齊凜騙他的時候,他的手忽然被人按住。

“位置看準了?”

齊悅下意識帶著耳釘往上移動了一下,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就要鬆開手,齊凜卻抓著他的手,用力按了下去。

那一瞬間鮮血湧出。

這是齊凜的血,更是傅綏的血,奚年縮了縮手指,終於明白了剛才傅綏和燕導說的話,燕導說的最多隻能走兩次是什麼意思。

傅綏隻有左右兩隻耳朵,這樣的戲既然實拍那一定是要給特寫的。

兩次不成功這出戲就要刪了。

奚年穩住情緒,他告訴自己冷靜一點,又記著傅綏的話,跟著感覺走。

齊悅手足無措地看著他:“你……”

齊凜倒是淡定得很,仿佛被紮穿了耳朵的不是他,還有心思笑他:“不就是打個耳洞,帽子都歪了。”

他伸手扶了一下齊悅的帽子,就要去戴另一邊的,被齊悅攔住,齊凜也沒有再繼續,而是問他:“就一邊?”

齊悅還沒有說話,那小販終於反應過來:“五十,耳釘五十。”

這裡的東西不標價,一般來講這種直接戴上的他們都會喊高一點,何況這樣沾了血肯定不能再賣的東西,但是齊凜那股輕描淡寫中透露出來的狠勁兒讓他不敢造次,直接給了最低價。

齊凜付了錢,帶著齊悅離開,齊悅手裡還攥著剩下的耳釘,說不出話。

齊凜說:“我說過,你想吃不能吃的東西我替你吃,你想做不能做的事我替你做。”

“齊悅,你活得久一點。”

·🌸第 48 章

◎二合一◎

第48章

雖然戲份不多, 但奚年不止一次地看過完整的劇本,劇本裡沒說齊凜有沒有帶耳飾,就齊凜的個人形象而言, 有沒有耳飾都說得過去。

這是傅綏自己做的處理, 耳釘附帶了一段過往,他在豐富齊凜的人生經曆,就像他說的, 演員才是最了解角色的人。

這一段過往同時也賦予了耳釘不一樣的意義,它不僅僅是耳飾,也是齊悅的化身。

兩百公裡不算太遠,開車不到三個小時,不過器材搬運, 場地布置都需要時間,劇組需要在兩天後才能開工。

而這兩天也是奚年熟悉拍攝環境的時間。

按照計劃他們將在石城呆大約三周,等到奚年殺青,差不多可以去錄新一期的綜藝。三周時間不算短, 但戲份的安排其實不多,如果效率高,他們每天都可以擁有很多的空閒時間。

奚年一開始以為這裡會和那條老街差不多,到了之後他才知道完全不一樣。

江城的那條老街, 畢竟是在江城, 藏在繁華的都市之中, 和這樣真正的時光流淌緩慢的小城還是有很大的區彆。

這裡的夜晚很寧靜。

吃完晚飯奚年就有了很明顯的感覺, 這裡的大小公園散步的人很多,但是沒有那麼多屬於年輕人的“夜場”。

石城不大, 規格最高的是一家四星級酒店, 此外還有兩家三星級酒店, 他們就近住在其中一家三星級酒店,主要是演員們。

由於拍攝場地是臨時租賃布置的,不是專業的攝影棚,他們的器材設備都需有人照看,劇組其他工作人員大多就租住在拍攝點附近的民居。

奚年的房間在傅綏隔壁,從他們的窗口往下看,可以看見一個不太大的湖和圍繞著湖的公園。

晚上的公園很熱鬨,奚年打算下去走走,嗯……找傅綏一起。

奚年剛開門,就看見對麵隔了兩個房間的門也打開了,是一個不那麼熟的熟人,奚年跟他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天玩了一局莫名其妙的牌。

不過柳不凡應該從許修然那裡聽到了不少關於他的事,真假不知。

對一個明顯對自己不友好的人,奚年沒有什麼交流的欲望,他點了一下頭就算是不失禮地打過招呼,繼而去傅綏的門。

傅綏沒有讓他等很久,大約十幾秒後,門就打開了,與此同時柳不凡也正好走到傅綏門口,他看向奚年的眼神中有很明顯的鄙夷。

奚年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眼神,倒是傅綏,像是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柳不凡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臉上堆出笑來,然而不等他開口,傅綏已經收回了視線。

傅綏拉開門,身體也隨之向後退了一步,讓出進門的路。

奚年很快進去,傅綏關上了門,這期間他沒有再分給門外的人哪怕一點點的注意力。

室內的燈光比在走廊要好很多,奚年看向傅綏的左耳,那裡帶著一枚耳飾,不過不是之前那個粗獷又粗糙的不知名獸首耳釘,而是更常見的金飾。

是奚年堅持的,他聽說用金飾比較不容易造成傷口感染,這也符合他的化學常識。

金色是熱烈耀眼的,說實話不太襯傅綏氣質,何況這耳釘的造型還是一顆小小的金珠。

奚年當時沒有想太多,想起來大學的時候課間聽到幾個女生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說金飾是最好的,他就直接去了最近的珠寶店詢問。

店員得知是剛打的耳洞,直接給他推薦了這種頂端是一顆小金珠、銷量還不錯的護養耳棒。

此刻傅綏戴著這樣的耳飾,他的臉當然是戴什麼都沒問題,但稍微對他有一點了解的人都會為此發笑,

傅綏沒有太多的感覺,見奚年在看他的左耳,索性轉過頭讓他看。

“消過毒了嗎?”

“沒有。”傅綏的語氣頗為閒散。

奚年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找來了碘伏消毒液和麵前,但傅綏卻說:“用酒精。”

酒精碰到傷口比碘伏消毒液要疼的多,非要說有什麼好處的話,大概就是無色易揮發,不像碘伏會留下一片黃色的痕跡。

奚年遵從傅綏的意思,換了酒精。

房間裡可以坐的地方隻有兩張單人沙發和一張兩米寬的床,為了方便奚年動作,傅綏是坐在床上的,奚年則是一隻腳站立,一隻腳跪在床上。

他一邊為傅綏的傷口消毒,一邊留心著傅綏的反應,傅綏的表情出不出什麼,不過那麼近的距離,一點點的緊繃,奚年都能夠察覺到。

他放下沾了酒精的棉簽,輕輕吹了一口氣。

柔和的微暖的風吹在耳廓,傅綏略微騙過頭,低聲喊道:“奚年。”

奚年不明所以,但他很快明白了傅綏的意思,這樣的“吹氣”確實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緩解疼痛,但耳朵並不是可以讓人隨便吹氣的地方。

想明白之後,奚年有一點點不自在,收拾好了棉簽藥品之後,他才問傅綏要不要下樓去公園走走。

傅綏頷首。

他走到了衣櫥前,奚年這才發現傅綏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袖T恤,不像是傅綏平時出門時會傳的衣服,應該是在酒店隨時可能會有人來,所以用T恤長褲代替了更為寬鬆的睡袍。

奚年意識到傅綏是要換衣服,他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出去,但是直接說出去等似乎有點奇怪,可以說回自己房間拿東西。

他想好了借口正要說話,傅綏已經拿出要穿的衣服,平鋪在床上,接著撩起衣擺,在奚年開口之前,脫了上衣。

正對著奚年。

奚年一時間忘記了說話,這比上次在衣帽間相遇更加的直接,反應過來後奚年狼狽地低頭。然而剛才一眼看見的畫麵在腦海中不斷地重複湧現,揮之不去。

奚年深吸口氣,這不是傅綏的問題,這是他的問題,明明、明明是沒有什麼的。

儘管奚年試圖這樣說服自己,他還是忍不住想,傅綏不可能一點都不清楚他的心思,他、他是不是故意的?

奚年還在胡思亂想,傅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站在他麵前:“走吧。”

公園裡人不少,保險起見他們還是都戴了口罩。

走到公園,奚年看見了一個滑冰鞋租賃點,傅綏的兩個助理都在,小萌一看見他們就揮手打招呼,林航要內斂很多。

“你們也來玩嗎?”小萌隨口問,不等他們回答,她先自己說:“我不會玩這個,正好林航說他會,就讓他教我了。”

一般傅綏出來拍戲隻帶一個助理,但是這裡離江城很近,對於常年在各地飛行的明星來說,這甚至不算出差,所以他們兩個都來了。

奚年有一個很愛玩很會玩的爸爸,像是滑冰滑雪這類的遊戲他小時候都玩過,看著滿廣場的小朋友和情侶,沒有太大的興趣,於是搖搖頭說:“我們下來走走。”

張小萌跟他們道彆:“那我們繼續玩啦。啊對了,那邊,”她說著指了一個方向,那邊有益智遊戲挑戰,魔方拚圖魯班鎖九連環之類的東西。年年可以過去試試。”

奚年聞言有幾分心動,這種挑戰賽裡放的基本都是三階魔方,不費時,可以過去看看。

然而一到比賽地點,奚年又看見了不那麼熟的熟人,他身邊還有一個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女孩子,也是劇組的演員。

奚年懷疑今天整個劇組的人都在這公園裡麵玩了。

“綜合運動館的開業活動。”在奚年猶豫要不要離開的時候,他聽見了傅綏的聲音。

這樣的運動館和健身房有一點點像,不過裡麵不是各類健身器材,而是各種具體的運動場館,這樣的綜合運動館在江城有不少,考慮到石城的城市規模,這很可能是第一家。

運動館搞的活動,獎品大概率是會員卡,加上前麵的人,奚年又沒什麼興趣了。

在他們轉身離開之前,一道少女的嗓音傳來:“傅老師!”

是柳不凡身邊的那個女孩,奚年隻知道她叫盧瀟瀟,她演的是奚年在休學以前的同學,暗戀奚年,戲份也不多。

她很快從人群中走出來,走到他們麵前,又喊了一聲:“傅老師。”

傅綏隻是頷首,沒有多餘的反應,她也沒有再留意傅綏,仿佛喊他隻是為了麵子上過得去,很快把視線轉移到奚年身上,臉上的笑意明顯了一點,聲音也矜持了一點,然而喊出來的稱呼卻是:“年年。”

奚年愣了愣,一個年紀比他的小的女孩子,喊他年年?粉絲?

他不太確定地說:“你好。”

盧瀟瀟露出一個明朗的笑:“你好呀,年年。”

她又一次喊出這個稱呼,傅綏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然後問:“盧紀南的女兒?”

聽到親爹的名字,盧瀟瀟一下子收斂了不少,點頭說:“是的,傅老師。”

傅綏直接喊出她爸爸名字,盧瀟瀟一下就成了小輩,加上傅綏確實比她年長許多,即便很喜歡奚年,也不敢在長輩麵前造次,少男少女們的那一點點小心思,總是要避開長輩的。

奚年鬆了口氣,這時他聽到了一道陰陽怪氣的嗓音:“瀟瀟,不要打擾兩位老師,他們很忙的。”

他覺得陰陽怪氣的主要原因是,柳不凡在“很忙的”三個字上加了重音,像是在挖苦,又像是在嘲諷他們在忙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盧瀟瀟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又很快舒展開,但是正對著她的奚年還是看見了,她不喜歡柳不凡。

她看了一眼奚年,眼中有不舍,但還是說:“那年年咱們劇組見。”她說完又有點尷尬地補充,“傅老師劇組見。”

他們就此告彆,奚年也沒了玩遊戲的心思,和傅綏兩個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走著走著他忽然笑了一下:“我還以為柳不凡是因為許修然才看我不順眼的,原來他們隻是恰好都看我不順眼才走到一起的。”

傅綏對此沒有做出評論,隻是用平淡的口吻陳述:“你將來會比他們都要走得遠。”

#

一到劇組,奚年就聽到了輕快的女聲:“年年早上好。”

伴隨著盧瀟瀟的嗓音,還有一道不那麼友好的視線。奚年已經知道柳不凡算是盧瀟瀟的父親盧紀南的弟子。

現在演員這行不太講究這種一對一的師承,但也不是沒有。盧紀南是梨園武生出身,柳不凡據說最初也是學戲的,關係應該是這麼來的。

這樣算起來,陸不凡和盧瀟瀟就算是師兄妹,他估計是對自己這位小師妹有點什麼想法。

奚年沒理他,也笑著和盧瀟瀟打招呼:“早上好。”

“年年你下午……”盧瀟瀟話音未落就看見傅綏,表情有一點點僵硬,“傅老師好。”

奚年跟著傅綏一起往化妝室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傅綏好像是故意的,盧瀟瀟特彆怕他。

今天要拍的戲份齊悅和齊凜的初見,齊悅病情有惡化的跡象,常規藥物控製的效果並不理想,醫生建議化療。

醫生給他的說法,依舊是有很大的希望治愈,不要著急,但齊悅很清楚,這是病情在惡化,他的病來得不急,但始終是在緩慢地向不好的方向發展。

化療是需要入院的,住院治療,加上藥物的錢,對他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他連高中都沒有上,因為生病的緣故,也做不了什麼體力活,掙錢的渠道很有限。

他治病的錢大部分是媽媽給的,生活費用則來源於一些零散的手工和慈善救助。

齊悅遇上齊凜的時候,他應該是剛跟人打過架,眉骨上還有一道傷,傷口在流血,他抹了一把,看見手上的血後罵了一聲。

接著他就看見了麻木地從他身邊走過的齊悅。

齊凜認識他,隔壁一個人住的小孩,叫齊悅,跟他一個姓,不過這不稀奇,齊家鎮三個人裡麵就有一個姓齊,他好像身體不太好。

“喂。”

齊悅聽到了他的聲音,但是並不覺得齊凜是在叫自己,他依舊往前走,齊凜又叫了一聲:“齊悅。”

齊悅停下腳步,看著他。

齊凜現在的樣子絕對說不上和善,眉宇間戾氣很重,眉骨上還沾著血,齊悅的眼中卻沒有一般“乖孩子”遇見流氓的恐懼。

“什麼事?”

齊凜眯了眯眼,靠在牆上,吊兒郎當地說:“借點錢。”

這哪是借點錢,他這樣子,什麼人見了都隻會覺得是在敲詐。

齊悅知道這是住在隔壁的人,如果是從前,他絕對不會輕易把錢給出去,但是今天,他什麼都沒有問,甚至沒有問齊凜需要多少,他直接拿出了一個錢包、一本存折、兩張存單。

“一共一萬一千八百六十四。”他淡然地報出了自己的全副身家。

齊凜笑了一下,覺得這人有點意思,沒客氣地說:“一萬,下周還你。”

齊悅點頭,和他一起去了一趟銀行。

齊凜借錢這天是周四,他說是下周還,然而到了周一彆說還錢,他連家都不回了,從他拿錢離開之後齊悅就沒再見過他。

這期間齊悅的主治醫生打過電話來問他的情況,醫生知道他的情況,也在儘可能地給他提供幫助。

但齊悅說:“我想繼續采取保守治療。”

醫生沉默片刻,問道:“為什麼?我說過化療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可怕,我們會嚴格評估你的身體情況,請相信我,一切治療方案都是再三斟酌商討過的。

是錢的問題嗎?這個療程的治療大約需要兩萬,如果有相關的慈善基金願意捐助也我會幫你留意。”

“謝謝您。”

齊悅這樣說,但他依舊沒有要答應去治療的意思。

醫生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樣的治療都是越早越好,我希望可以認真考慮,齊悅,你還很年輕,病愈的可能還是很大的,治好了你可以出去看看,可以去上大學。”

齊悅日常開銷不大,不去醫院去前提下,一周兩百綽綽有餘,齊凜給他剩下的一千多塊錢夠他用一個多月的。

用完之後呢?

齊悅想,他該以什麼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呢?

不過他最終也沒有思考出這個問題,齊凜回來了,在周日的晚上,齊悅已經睡了,又被敲門聲吵醒,準確來說是敲窗的聲音

他們住的房子很老,朝南的過道連接著一家家住戶,齊悅的臥室窗戶就對著這條走廊,齊凜直接敲的窗。

齊悅起來去開門,齊凜給了他一隻袋子:“十一點,算這周吧?”

齊悅看著他,帶著幾分困倦和呆滯,他其實沒有指望過齊凜會還錢。

齊凜看他這樣,笑了一下:“行了早點睡吧,錢明早再數好了。”

這一帶的治安說不上好,不過有齊凜在,也沒有很差,齊悅的錢就那麼放在桌上,他自己躺回床上睡覺了。

第二天醒來,看見了桌上那黑袋子他才意識到昨晚不是夢,裡麵的錢像是從銀行取出來的,紮成了一捆,此外還多出五張麵額一百的紙幣。

齊悅數了數,發現確實是多了五百。

這時有人敲了一下窗戶,齊悅抬頭看去,是齊凜,他說:“請你吃早飯?”

按照時間順序,先拍的是早上,齊悅數錢,齊凜敲窗戶那段,下午休息,傍晚拍齊凜借錢那段,晚上拍還錢的場。

奚年除了一開始因為數錢的動作重拍了幾次,總體還算順利。

接下來齊悅跟著齊凜去吃早飯,齊凜不知道他什麼情況,請他吃的生煎,齊悅吃完剛走出早餐店就吐了。

齊凜送他去醫院才知道了他的病情。

醫院的戲份不在這裡拍,不過從醫院回來,會有一個小護士來找奚年,一個知道齊悅病情,曾經暗戀他現在剛工作不久的小護士。

齊凜叼了一支煙,被她看見了,上來逮著就是一通罵,職責他不該在齊悅麵前吸煙,齊凜原本隻是叼著解煙癮,這下直接就點著了。

她氣得說不出話。

這戲其實很好拍,但是盧瀟瀟始終過不了,每次都撐不到傅綏點煙就被燕導喊停,不是傅綏故意針對她,是她看見傅綏就慫,根本沒辦法對著他用稱得上“罵”的語氣說出那些台詞。

傅綏陪著演了一次又一次,奚年也在一邊當了挺久的道具人。

又一次被喊停,燕導說:“休息十分鐘。”

“齊凜,你帶她。”燕導在片場喜歡用角色稱呼演員。

然而傅綏的視線剛轉過去,盧瀟瀟就一副要哭的表情,最後慫慫地說:“我能不能跟年、奚老師練習一下?”

這一段奚年沒什麼台詞,他不知道跟自己練能練出什麼來,不過他還是同意了。

盧瀟瀟十分感激地笑了笑,接著也沒有要跟奚年對詞的意思,而是盯著他看,口中念念有詞。

奚年不明所以,仔細去聽,聽到她斷斷續續地在說“年年病了”,“要保護他”,“吸煙有害健康”,“瀟瀟不要慫”,“傅老師不吃人”之類的話。

“……”

十分鐘一到,各方準備,盧瀟瀟才注意到奚年在看她,有點不不好意思:“你是我對抗傅老師的力量源泉。”

“……”

大概是力量源泉真的好用,再一次對上傅綏,盧瀟瀟果然凶了很多,順利地念出了台詞:“你這人怎麼回事,上次在醫院我就想說了,你不知道齊悅現在什麼情況嗎?你在他麵前抽煙,你是怕他病得不夠重嗎?齊悅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齊凜掏出打火機在指間轉了一圈,然後肆無忌憚地點了煙,麵帶嘲諷地看著她,似乎是在說:你想怎麼樣?

齊悅聽到他們的聲音適時開了:“齊凜,竺月?”

齊凜看見他開門,隨意地在陽台欄杆上那光禿禿沒有任何植物但是又很多煙頭的的花盆裡掐了煙。

竺月驚喜道:“齊悅,你怎麼樣了?我聽說你住在這,就來看看你。”

齊悅還沒說話,齊凜先開口了,他十分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小女朋友?”

作者有話說:

·🌸第 49 章

◎二合一◎

第49章

這段戲一結束盧瀟瀟就立刻找借口走了, 奚年有點奇怪,但是沒有探究,傅綏更不會開口。

相較於整部電影而言, 奚年的戲份就不算太多, 盧瀟瀟就更少了,意識到齊悅的委婉拒絕後,他們就沒有再過麵, 一直到齊悅死後,齊凜和竺月有一次偶然的相遇,不那麼友好的故人。

齊悅一直覺得自己會死,當然,每個人都會死, 他是覺得自己會早死,他的病無法治愈。其實他的病被發現地還不算很晚,起初在醫生口中是非常樂觀的,但是他的病情在不斷惡化, 始終沒有到醫生說的那種最壞的情況,但也從來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過。

他孤身一人,沒有朋友,唯一牽掛的他的母親也因為不得已的原因, 他們一個月最多隻能見一次。

齊悅無數次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想過要放棄, 就這麼算了。

沒有人需要他, 沒有人期待他活下去, 媽媽愛他,但他隻能為她帶來負擔, 齊悅自己也找不到什麼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齊凜讓他看見了另一種可能, 讓他難得有了想要活下去, 努力活得更久一點的念。他不再尋找活著的意義,生命本身就是意義。

但他最終還是死了,因為錢,因為他的親生父親,因為齊凜。

齊悅去賭場剃齊大勇還了錢,但是一個賭徒並不會因為逃過一劫而收手,他們永遠抱有僥幸,永遠相信自己能贏,他要贏回本錢,他要以此得到巨額的財富讓所有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但是這一次,齊大勇進不去賭場了,他這樣一條可有可無的小雜魚,齊凜甚至不要自己開口。

大年三十,齊悅被邀請回家過年,齊大勇給了齊悅他記憶中最溫和的態度。

沒有暴躁的辱罵,沒有紅著煙翻箱倒櫃,沒有麵目猙獰地動手打人。齊悅本以為這都是因為之前的那連本帶利共計七萬五的債務償清。

後來他才知道,是因為齊凜,齊大勇找他是為了齊凜。

齊悅已經知道齊凜平時在做什麼,但他從來沒有過問,齊凜偶爾會有幾天不見人影,但大多會像之前借錢那次一樣,在一周以內回來,即便超出也不會太久。

齊大勇原本以為這是件很簡單的事,齊悅是他兒子,那當然是他說了算,這兩千塊錢就是手到擒來,沒想到齊悅不肯說,他很快放棄了偽裝,露出齊悅最熟悉的一麵。

“齊凜在哪?”

齊悅沒有說話,喝了不少酒的齊大勇被他淡漠中帶著幾分不屑的眼神激怒,狠狠扇了他兩巴掌,齊悅的臉頰很快腫起來。

最後他被齊大勇罵罵咧咧地扔到了平時用來堆柴火的老房子裡,其中一麵牆塌了大半,屋頂也破破爛爛用雨布遮著。

但是雨布顯然也有些年頭了,透過雨布,齊悅能看到天空,能看見零星的幾顆星星。

他的雙手被齊大勇反捆在身後,腳上也捆了繩子。其實他完全不用多此一舉,齊悅想,以他的身體,根本不可能在這樣的天氣逃跑。

村裡的人都知道他是齊大勇的兒子,沒有人願意摻和這樣一個混混的家務事。

柴火都堆在屋頂相對完整的那一側,以便避雨防潮,齊悅自然而然被丟在相對空曠的那一側。

齊大勇把他綁在這之後就出去了。

齊悅的奶奶和齊大勇現在的老婆分彆來過取過一次柴火,一個給他鋪了點稻草一個給他送了點剩飯,那殘羹冷炙像是年裡祭祀時用的冷飯冷菜。

放在被縛住雙手的齊悅身前,看得人想笑。

至於齊大勇,村裡雖然沒有賭場,但是過年能參加的大小牌局不少,他又不知道從哪弄了點錢,加上常年在賭場裡混,多多少少也學了一點手段,暫時還沒有輸到回家要錢。

他完全把齊悅忘到了腦後。

寒冬臘月裡齊悅在這漏風的破房子裡呆了兩天一夜,滴水未進。齊凜找到他的時候,齊悅已經額頭滾燙陷入昏迷。

那樣的環境,身體健康的人都要大病一場,何況是齊悅,到了醫院,他依舊持續高燒不退,並發症來勢洶洶。

齊悅的死亡似乎是巧合也似乎是必然。

他既不是全然死於意外,也不是在病痛的長久折磨中緩慢離世。對於齊凜而言,這既不是完全的沒有準備——醫生下過幾次病危通知書,又確確實實是措手不及無能為力。

劇組把齊悅死亡的劇情安排為奚年的最後一場戲。

這場戲的重點其實不在他,在於傅綏,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齊悅死得很安詳,他們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告彆”,奚年也就不用演一個“將死之人”。

他可以直接演屍體。

齊悅住在重症監護室裡,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或者說昏迷,這天探視的時候他正好醒了一陣,齊凜得以跟他說了幾句話。

齊悅醒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慢慢地好起來,包括齊悅自己,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之前的事。

齊悅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指了指他的耳釘說:“另一隻給我留著。”

“好。”

但是這之後他再也沒醒來過,兩天後,醫院宣告了他的死亡。齊凜也如他所言把剩下的那隻耳釘給了他。

太快了,從齊凜找到齊悅,到他死去不過幾天時間,齊凜甚至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齊悅的媽媽趕來,為他操持葬禮,齊凜站在他的墓前,手上拿著齊悅說要留給他的那隻耳釘,看上去有點為難,像是在對墓碑上的照片說,又像是在自語:“都封死了,放不進去啊。”

奚年的戲份已經結束,燕導連殺青的紅包都給他發了,但他暫時沒有離開。

他坐在燕導不遠處,和他一起看著鏡頭,看著傅綏說出那句話,他心底狠狠抽動了一下。奚年一時間分不清這是因為齊凜,因為傅綏的演繹還是因為說這話的人長著傅綏的臉。

傅綏拍完就出戲,奚年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

一直到傅綏走過來說:“開車四十分鐘可以到海邊,可以去看看。”

石城沒有直接靠海,但是離海邊確實很近,就是這裡的海岸跟奚年印象中的不太一樣,一般作為景點開發的海岸線都有碧藍的海水,綿軟的沙灘,奚年見到過的也是那樣的,而這裡隻有礁石。

冷硬的礁石屹立在海邊,有高有低,低的地方與海麵齊平,高的地方有十幾米,靠近岸邊的水麵上也能看見凸起的礁石。

水麵上就有那麼多的礁石更不用說水底,因此這一帶連船都沒有。

奚年不覺得傅綏來之前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樣,專程帶他來看礁石的?

他們一起爬上了視線範圍內的最高點,腳下海水拍打著水花,遠處海麵和天空一樣被夕陽染紅。

眼前是瑰麗壯闊的景象,耳畔是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礁石的聲音,讓人不自覺地放空。

奚年側過頭看看傅綏,帶他來感悟人生了?

他們一起在海邊呆到六點,傅綏看一眼時間:“可以了。”

接著他們回到距離海岸大約三百米的公路,回到停在公路旁的車上,繼續往前行駛了大約五分鐘,奚年終於知道傅綏帶自己出來乾什麼的了。

前幾天因為奚年有個廣告要拍,他拿著“開機儀式”那天贏來的假條提前三天去請假,把後續的戲份往前提了一點,全劇組一起,每天加班一小時之後,得到了一整天的假期。

奚年要拍廣告,傅綏也在酒店,其他人都出來玩了。

小萌回來告訴他們,海邊有一家專做海鮮的私房菜館,特彆適合不愛吃海鮮的人。

奚年隨口說:“那等殺青了過去看看。”

他對海鮮說不上喜歡,也不說上“不愛吃”,這話就是隨口說的,自己都沒在意,沒想到傅綏真帶他來了。

這家私房菜館確實就在海邊,還是一家民宿,真正意義上的“海景房”。

不過這裡的海景不太美麗,大風大雨天還要停止營業。

他們吃完晚飯沒有回去,直接在這裡宿了一晚。

奚年起初沒有在意,傅綏既然帶他出來,肯定是安排好的,他不用操心太多,但他沒想到,他和傅綏吃完飯之後,民宿的老板來問他們能不能勻出來一間房間。

這棟小房子不算大,房間一共隻有四個,今天都住滿了。

老板歉然道:“有兩個女孩子過來了,她們打車過來的,現在回去也不方便,你們要是願意擠一擠,住宿費用可以全免。如果不方便的話,一會兒我送她們回去。”

奚年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在一般人眼裡,同行的人一起睡一晚沒什麼,奚年看了一眼傅綏,見他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顯然是叫他自己決定。

奚年已經記不太清上一次跟傅綏同床共枕是什麼時候了,在他小時候,在傅綏上大學之前,這是很尋常的事。

但現在他長大了。

似乎從他喜歡傅綏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有了關於“性”的禁忌,他沒法坦然地和傅綏躺在一張床上。

但與此同時,他比平時快了不少的心跳告訴他,他在緊張,緊張本身意味著某種期待。

奚年很確定,如果他拒絕,傅綏應該還是給人讓房間,那兩個女孩是乘車來的,他們是自己開車來的,回去也就是多花四十五分鐘。

他最後同意了。

“很晚了。”在老板再三道謝然後離開之後,奚年向傅綏解釋。

“嗯。”

確實很晚了,傅綏和奚年都已經洗漱完畢,沒有一個在浴室一個躺在床上等的尷尬場麵出現。

他們直接一起躺在床上了。

這棟小房子一共隻有四樓這幾個臥室,還都不大,自然的,房間內的陳設也不大,這張床隻有一米五寬。

一米五,可以算是雙人床,但是對於兩個成年男人而言,還是有些狹窄。

奚年躺在床上,幾乎是一動不動,他的動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會碰到傅綏,這樣無疑會打擾傅綏的睡眠。

他依稀知道傅綏在外麵容易失眠,因此想儘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是對於一個常年一個人睡的人來說,床上躺著另一個人,他的存在感無論如何也不會低的。

為了不讓手機的光打擾到傅綏,奚年也沒玩手機,就那麼平躺在床上,耳邊是傅綏的呼吸,不知不覺間他的呼吸頻率就跟傅綏同步了。

注意到這一點之後,奚年控製著自己錯開頻率,這樣刻意控製呼吸節奏的結果就是,他們的呼吸完全錯開,此起彼伏。

還是有一點彆扭,不等他再做出什麼調整,黑暗不中,傅綏先說話了。

“睡不著?”

“嗯,在想白天的戲。”

這也不算是在說謊,奚年第一次那麼認真地演戲,幾乎每一幕他都還能回想起來。

“我應該送你一份禮物。”

奚年不知道傅綏怎麼忽然說這個,“啊?”了一聲,傅綏半起身,從床頭櫃那裡拿過來了什麼。

接著他手中落入了一件冰涼的金屬質感的東西,奚年下意識摩挲了一下,是打火機。

“先抵押給你,等我回去了,拿禮物來換。”

送禮物不是必須的,更沒有先用什麼抵押的道理,可傅綏偏偏這樣做了,這樣的把戲。

第二天他們一起驅車回劇組,奚年的戲份結束,今天就要回江城去,傅綏則至少還需要三個月才能正式殺青。

夏柏陽知道奚年拍完戲了,自告奮勇說要來接他,奚年拍戲的這段時候,封初龍也在參加一個舞蹈大賽,衛逸在準備新的單曲,東方簡倒是沒什麼事,但他出國度假去了。

隻有夏柏陽,說忙不忙,說閒不閒,幾乎每天都有不那麼費時的工作,但是又沒法攢出足夠的時間像東方簡一樣去度假。

“你們都沒空,我都跟梁愷禹一起直播三次了。”

因為夏柏陽來接他,奚年把去公司的時間往後推了一天,今天索性跟朋友聚一聚。

不過朋友這裡也能聽到一些工作相關的事。

“若若姐可能不參加下一期錄製,嗯,下下期也不一定,不過我看節目組的意思是,如果她不來就不找彆人替了,咱們三組應該也能錄,就是少了女孩子。”

上次錄製的時候奚年就想過這一次安若若可能缺席,畢竟安全第一。

說起安若若奚年就想到了安若若的遊客顧析,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沒有等奚年說,夏柏陽就主動提起來了:“我後天要去看看析姐,你要一起去嗎?”

奚年和顧析,說實話,就那一麵之緣,對方應該挺喜歡傅綏的,他去,粉絲交流嗎?

“會不會打擾她?”

對於病人來說,當然是靜養比較好。

夏柏陽卻沉默了片刻說:“她沒有在治療了。”

奚年第一反應是對方病愈了,但夏柏陽的表情不像是這樣,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果然,夏柏陽繼續說:“她住在一家收費很高的私人療養院,現在的治療是以緩解痛苦為主。”

以緩解痛苦為目的,而不是治療為目的。

一般是到了晚期,沒有任何治愈的希望後,才會采取這樣的手段儘可能減少病人的痛苦。

“她想多見見朋友們。”

“好。”奚年聽到自己說。

很多明星助理都幾乎是無休,奚年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工作,因此沒有工作的時候他一向都是給林琳放假的。

回到江城的第二天,奚年跟聶康溝通了一下接下來的事就給林琳放了假。

隔天他跟夏柏陽兩個人一起去那家療養院。

療養院在郊區,環境很好,植被覆蓋率很高,獨棟的彆墅,即便在郊區也不便宜,就這麼直接做了療養院,收費一定不會低。

綠樹掩映間,每一棟房屋幾乎都隻露出一個屋頂,隱私性也不錯,顧析不是一個人住在這裡,還有廚師醫生營養師等,都是為她服務的。

奚年沒有聽說她的家庭很富裕,應該用的是自己工作多年的存款。

他們到的時候,彆墅裡很熱鬨。

草地上有許多人,中央是一個穿著婚紗的女孩子在拍照。

顧析。

奚年聽到她說:“說起來還得感謝我舅舅,要不是他提起來我都忘了我還有套房沒賣,房子一賣生活質量直線上升啊。”

這話說得不好接,她的做法當然沒什麼問題,但是跟一個將死之人討論她那些惦記她遺產的親戚,不管是什麼態度,都不太合適。

好在顧析看見奚年和夏柏陽,衝他們招了招手。

“陽陽去換衣服。”

奚年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夏柏陽用拳頭抵著唇,輕咳一聲:“析姐請我來當模特。”

奚年看看顧析身上的白色婚紗,婚紗照的模特?

夏柏陽很快被人帶去換衣服,顧析卻把視線放到了奚年的身上,目光灼灼:“你出場費多少?”

奚年:“……”

奚年最後和夏柏陽換上了一樣的西裝,成了顧析拍婚紗照的模特。

他拒絕不了這樣一個生命進入倒計時但依然在笑的人。

顧析今天化了新娘妝,看不出來一點病容,但體力畢竟放在那,一套衣服拍半小時,她需要休息一個小時甚至更久。

一套婚紗寫真,她拍了足足三天,她請了很多的“模特”,奚年隻在第一天和夏柏陽一起來過。

最後一天他收到了一份來自顧析的請柬,她舉辦了一場草地婚禮,不過這次沒有“模特”了,隻有幾位伴娘,安若若,夏柏陽的表姐都在。

顧析站在草地上,拿著話筒:“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光顧著掙錢搞事業,沒好好享受人生,所以我得趁現在好好彌補。”

“第二後悔的就是沒好好談一場戀愛,為了避免婚姻沒進就要先進墳墓,所以我得先結個婚,其實本來我是想在海邊結婚的,不過現在也去不了,草地也行吧。”

“喂喂喂,哭什麼啊,我還沒哭,全世界有哪個女人能跟我一樣,找那麼多帥哥拍婚紗照?給我笑。”

“行了,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奇跡嘛,彆奇跡了,我都快把積蓄花光了,要是這時候告訴我我還能活幾十年,那不是奇跡是噩夢。”

“哎對了,這是我準備在葬禮上放的,我一個主持人,自己的葬禮說什麼都不能讓彆人來。”

……

“女士們先生們,姑娘們小夥們,最後的最後,我要告訴你們一條人生至理,想做什麼立刻就去做吧,有喜歡的人,立刻向他告白,就現在,立刻,馬上。”

這是顧析給自己策劃的婚禮,也是葬禮。

死亡總是帶給人觸動,奚年看著言笑晏晏地為自己主持“葬禮”的顧析,忽然想到那天在片場,傅綏拿著粗獷地耳釘,站在“他”墓碑前的畫麵,忽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

他從來沒有過的衝動,他想告訴傅綏,他喜歡他,奚年喜歡傅綏。

然而他畢竟還有一點理智,最後也隻是打開微博切到了@歲歲年年的號,用私信給傅綏發了一條:我喜歡你

奚年看著私信界麵,等待了大約一分鐘,一分鐘後,欲蓋彌彰地加了一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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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琳並不清楚這幾天在乾什麼,隻當他是在休假,她奚年發了一張長圖,這次是條漫。

代表奚年的小人頭上光溜溜的,一家主打“生發”的洗發水找上門來,奚年憤怒拒絕,表示:我不脫發。

奚年甚至不知道這個事,聶康直接拒絕了。

林琳問他:“這樣的可以嗎?”

“聶總說,想辦法告訴粉絲你不會代言這類產品,我就畫了這個。”

粉絲總是很關心他的錢包,有時候會跟品牌的官微進行一些友好的互動,一般藝人即便不合作也不會這樣明晃晃地拒絕。

奚年猜測,這是談崩了?談崩了也不至於這樣。

因為生發水大概率沒有作用?可以到時候問聶康。

這樣想著,他回複林琳道:可以

奚年保存圖片的時候覺得畫風有點眼熟,不過沒有細想,直接切換到@奚年的號發了微博,然後再切回來。

他點進傅綏的主頁看了一眼,微博依舊停留在上一條,@歲歲年年的評論依舊在第一,而傅綏也依舊沒有回複。

私信……

奚年猶豫片刻,沒有去看,即便這是他明確否認過的,不是自己的賬號,他也不想去麵對結果。

而寫他就沒見過哪個明星會看私信的,剛出道的倒是有,要不然就是夏柏陽那樣的,反正傅綏不會。

奚年歎了口氣,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又去那位互關的畫師主頁看了看,隨即他發現,這麼久過去她隻更了一條,還是天幾天更新的。

和之前的條漫不一樣,這一次他畫了一副完成度非常高的畫,可以給雜誌當插畫,可以報價四位數的那種。

背景是海邊的公路,海麵上夕陽映照,公路上很空曠,隻有一輛摩托車,車上是兩個男人。

這次不是Q版的,奚年可以看見兩個人的長相,明顯能看出是他和傅綏。

這張畫無疑畫得很不錯,看轉發量就知道了,不過覺得這個圖有點眼熟,像是哪裡見過。

奚年笑了一下,可能是錯覺,剛才看林琳的圖也覺得眼熟。

緊接著他笑容緩緩收斂,意識到了一個被自己忽略的問題。

林琳發給他的圖是Q版的條漫,之前@你來點單我來畫更的也是這也樣條漫,風格有點像。

而他、或者說她這次更的那一張圖,和給奚年畫的那些很像,不過上了色,完成度更高,但是確實是一樣的風格。

湊巧?

可是更新時間也很巧,這幅畫明顯需要很長時間去創作,而林琳這兩天正好有空。接二連三的巧合,往那種微妙的熟悉感似乎也變得可以捉起來。

奚年仔細回憶,終於想起來“眼熟”的根源,這不是他們去石城之前,林琳誤發給他的那張圖嗎?

當時林琳立刻撤回,他沒來得及保存。

雖然是草圖,構圖已經很清晰了,奚年又仔細看了看這張圖,尤其是人物造型和畫麵結構,十分確定,就是之前之前看到過的草稿。

所以,畫的是他和傅綏?

所以,那位酷愛畫各類cp產出頻繁,近期專注於“年歲”但更新不定畫手,就是他的助理?

·🌸第 50 章

◎捉蟲◎

第50章

奚年想了想, 決定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避免雙方的尷尬。隨即他不可避免地聯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和傅綏。

傅綏會不會也跟像他一樣, 看穿不說穿?

但是奚年暫時沒有什麼更好的處理方式, 傅綏沒有問,他不能再去否認,沒有合適的機會, 也不方便主動承認,隻能繼續保持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態。

奚年有一些後悔,為什麼要除了追星還要剪視頻,還要加入粉絲群,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 他一定自己一個人玩。

顧析依舊三天兩頭地在彆墅裡舉行聚會,除了最初的那一場“婚禮”,還有後麵的泳池派對、假麵舞會等,奚年基本每一次都會收到邀請, 去了兩次之後,顧析說:“你不用每次都來,我就是不想一個人呆著,找人來陪我說說話而已, 你有空來就行。”

奚年跟她認識不算久, 就算這幾天頻繁地參加她的聚會, 他們之間其實還是沒說多少話, 他跟大部分來參加聚會的人也不熟,但奚年依舊一次次來了。

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

顧析說:“我後麵會舉行一場拍賣會, 我算算……應該也沒多久了, 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啊, 我有東西留給你的。”

“什麼東西?”

“保密。”顧析眨眨眼,隨即又說,“不過還有一些東西找不到合適的主人,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帶走。”

她拿出來一個筆記本,奚年看了看,娟秀的字跡寫了一頁又一頁,每一行都列著一件物品,大到家具,小到發圈,許多東西上麵已經打了勾,應該就是已經找到合適的主人,還有一部分沒有安排。

她在安排遺物。

奚年參加過的葬禮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父母的,父母雙方都來了不少人,似乎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有相應的義務,應該幫助奚年這個半大的孩子操持葬禮。

他們告訴奚年,晚上也要睡在靈堂,要請人做法事,要哭。他們還介紹了一位“法師”,介紹了“代哭”的人。

除卻高齡死去的長者,葬禮大概都是那樣的,充斥哭喊和絕望,殯儀館裡等待的過程中,在他的親屬們同情的話語中,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看著一夜失去雙親,全場最不幸的人。

連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失去了父親的人,都短暫地停止了哭泣。

奚年麻木地看著,聽著,一直到他父母的遺體火化完畢,到他見到傅綏。

奚年抬頭看了一眼顧析,他頭一次見到這樣全然由“自己”安排的,不帶陰翳的,明亮盛大的告彆儀式。

奚年繼續看筆記本,認真挑選著自己一定會用到,一定不會辜負的東西,往後翻了一頁,他看見了幾樣奇怪的東西:“湯團”、“團圓”、“元寶”。

奚年知道有些地方管湯圓叫湯團,團圓是什麼?這三個放在一行,看起來像是名字。

顧析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一聲:“這是我的寵物,三條魚。”

“你會養魚嗎?”她目光中有一點希冀。

奚年搖搖頭,她算不上失落,輕輕歎了口氣:“養魚的人很多,但是會養魚的人不多,給它們找新主人也不太容易。”

奚年想到了家裡的水族箱,想到了被傅綏隔離出來觀察的那條魚。

他們出門之前,傅綏把那條魚放進了另一個魚缸裡麵,他回家之後傅綏還打電話問過魚的情況。

奚年在先征詢傅綏的意見和先答應顧析之間選擇了後者,不過他也沒把話說死,隻是說:“我認識一個會養魚的人。”

剛才顧析說要“會養魚”,不過奚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去證明一個人“會養魚”,想了想說:“他養了十幾年了。”

這樣聽起來像是個職業養魚人,不過傅綏確實從很早就開始養魚,第一條魚,如果奚年沒有猜錯,應該是他送的。

是他從公園的充氣小水池裡釣的五元一條十元三條的小金魚,他第一次釣到魚,興衝衝地送給了傅綏。

雖然是傅綏在養,但他依舊可以每天去看,可以根據傅綏總結出來的食量去喂小金魚。

顧析猜測道:“傅綏嗎?”

傅綏從來沒有在什麼訪談中說過他養了魚,粉絲也不知道,奚年不知道為什麼他一說認識一個會養魚的人顧析就想到了傅綏。

“嗯。”

接著他想到,顧析也是認識傅綏的,可能不需要他做這個“中間人”。

顧析卻說:“那麻煩你幫我問問了。”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笑笑說,“我沒本事叫他收我的東西。”

奚年想到了燕導做的漁夫帽,傅綏的分寸感、距離感很強。

顧析在那三個名字後麵打了一個勾,奚年沒有阻止,傅綏應該是會同意的,實在不行,就當是他收到之後轉贈給傅綏的禮物,不過還是得跟他說一聲。

奚年獨自回到江城之後,隻給傅綏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不太熟練地報平安,第二次是為了一個快遞,簽收人是傅綏快遞。

他和傅綏在購物的時候一般都不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傅綏用單字“傅”多一點。保險起見他就打了個電話確認,傅綏也不清楚,兩天後才知道是趙路陽送的。

傅綏也給他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告訴他,如果不想自己做飯,可以聯係家政公司臨時請一位廚師過來,一次是問他魚怎麼樣。

奚年忽然意識到,傅綏雖然會養魚,並且養得很認真,但他的魚都是沒有名字的。

也是,魚沒法交流,對於傅綏來說,也不需要一個對外使用的稱呼,他自己分得清誰是誰就行。

他漫無目的地想著,一邊撥通了傅綏的電話,不過沒有人接。

有點奇怪,傅綏拍戲的時候,手機放在小萌那裡,應該不至於接不到電話。可能小萌也在忙,奚年想了想,決定晚上再打。

在這之前他先接到了葉擎的電話,葉擎告訴他:“你第一學期的課程已經上完了,有興趣的話,可以寫一篇期末作業。”

奚年信以為真,問他:“主題是什麼?”

葉擎趕緊說:“不用。”

他忍不住想,這小孩是真的不好逗,太認真了,請清了清嗓子,葉擎說:“理論課程上完還有實踐,接下來的課程,我給你推薦另一位老師。”

葉擎是聶康給奚年找來的老師,應該是付了學費的,那個時候奚年跟公司的合約沒改過來,公司抽成高,給的也多,像這種找老師培訓的學費,是可以報銷的。

現在葉擎給他的推薦的老師,學費怎麼算?

奚年當然不好直接問葉擎,隻能暫時答應。

葉擎說:“你應該認識他。”

葉擎用的是應該,這個詞像是他自己的猜測,奚年就沒有往他“肯定”認識的人裡麵猜,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是誰。

葉擎沒有讓他久等,電話掛斷之後沒一會兒就發了一串電話號碼過來,奚年一眼掃過去,以為自己因為過於熟悉某一串相似的數字而看錯了,又仔細看了一遍,錯愕地發現這就是傅綏的號碼。

那是葉擎發錯了?

葉擎也認識傅綏,通訊錄裡有他不奇怪。

也可能沒有發錯,畢竟是教表演,傅綏絕對是很不錯的人選。奚年完全可以向葉擎確認一遍,但是猶豫了不到兩秒,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一樣是確認,為什麼不找傅綏?

他直接撥通了這個號碼。

“傅老師?”

傅綏沉默了有兩秒,才開口:“奚年。”

奚年莫名地有一種後頸被他捏住的感覺,半是解釋半是試探地說:“葉老師說,第一學期的課上完了,後麵是實踐。他說接下來的課由另一位老師繼續,然後給我發了你的號碼。”

傅綏沒有說話,靜靜聽著。

奚年見他沒有反駁就當他是默認了:“我們之前,算是在上課嗎?”

“不算。”

奚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上課是循序漸進的,從簡單到複雜,一點點去掌握各種技巧。

在劇組帶著他演戲確實不算,非要說,那應該是對“後輩”的特彆提攜和關照。

不過在奚年的認知中,實踐課和理論課不一樣,理論課可以通過網課的形式來,實踐課怎麼說呢?

他要回到劇組,回到傅綏身邊去?現在劇組已經不在石城了,他過去得飛機高鐵。

“我們,怎麼上課?”

“觀影廳的櫃子裡有相機和三腳架。”

這是要視頻連線遠程指導?用手機還不夠,得用相機?

“那什麼時候開始?”

“我會叫張小萌提前把行程安排發給你,晚上沒有安排的時候,每天晚上八點半到九點半。”他說完問奚年:“可以嗎?”

這個時間,相當於是睡前,上完課簡單收拾一下,就該睡了,十分健康的作息。

奚年快速想了想自己接下來的安排,綜藝、準備另外的試鏡,有一個品牌活動,還有一個商場開業的商業演出。

“好。”奚年想著,也叫林琳把他的工作安排發給傅綏、不,還是發給小萌好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奚年斟酌著說,“析姐、就是顧析,她那裡有一些東西要處理,其中有三條魚,我可以帶回來嗎?”

奚年沒有說得很明白,傅綏應該是清楚顧析的狀況的,也應該知道“處理東西”差不多就是在交代身後事,在處理自己的遺物。

至於魚,奚年肯定是不會養的,他隻會養烏龜——其實烏龜也不是很會,不過翠翠比較健康,這麼幾年下來沒出過什麼問題,奚年隻需要喂食。總之,奚年不會養魚,那麼帶回來也隻能是傅綏養。

“可以。”

奚年早就猜到他多半會同意,這時候還是高興,他出於一種試探的心理說:“析姐說,你不太收彆人的東西。”

“糾正兩點,”傅綏聲音有一些低沉,“第一,我不收彆人的東西,因為所有的饋贈都需要償還;第二,你不是彆人。”

如願聽到了自己最想聽到的話,奚年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如果是一隻小貓或者小狗呢?”

奚年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如果他要帶回家的是體型更大,活動量更大,存在感更強寵物呢?

也可以嗎?

“那家裡需要做一些改建,”傅綏的語氣依舊沒有太大的起伏,“比如,你的陳列櫃需要裝上門。”

客廳的一整麵牆都是奚年的陳列櫃,裡麵放著很多還原的魔方。當然還有傅綏的東西,傅綏之所以說那是奚年的陳列櫃,是因為那是奚年一手布置的,包括裡麵傅綏的獲得的一些獎杯獎章。

奚年掛了電話,一下子覺得家裡空闊起來,明明隻是少了一個人。

很快他收到了傅綏發過來的行程,大概是因為今天小萌已經下班,所以傅綏自己給他發了。

傅綏發了最近三天的安排,前兩天都是在劇組,後麵有一天是要回江城參加品牌活動,《我們旅行吧》第二期開拍也就是那幾天,奚年不確定自己到時候還在不在江城。

在的話可以見傅綏一麵,不過傅綏大概會很忙,他拍戲那麼久,難得回來,估計有很多事。

如果不在……下期綜藝的錄製地點和劇組現在的拍攝地很近,他可以等結束之後順道去劇組探班。

綜藝的錄製很快,不管怎麼樣,最多一周,他應該可以見到傅綏的。

旅行第二期的錄製時間定在九月初,安若若依舊會參加。

和上次不同,大概是不需要再給嘉賓們驚喜,這一次節目組沒有隱瞞飛行嘉賓的身份,於是奚年提前知道了自己要接待的人,是一個剛回國的小朋友,嗯,姓東方的小朋友。

聶康多說了一句:“原本應該是夏柏陽帶他,但是好像被他拒絕了。”

東方這姓不太多見,奚年一下子就想到東方簡,而且看聶康的意思,節目組一開始是安排了他跟夏柏陽的,被他拒絕了。

先是夏柏陽,再是他,說跟東方簡沒有關係奚年都不信。

他在群裡問了一下怎麼回事。

東方簡沒有說話,夏柏陽發了一串省略號,然後才說:你最好裝作不認識東方@番茄鍋底

奚年不明所以。

燒烤小王子:他和東方是叔侄

東方簡的侄子?那為什麼夏柏陽要說最好裝作不認識,關係不好,很叛逆的小孩?這時候他看見了下一條。

燒烤小王子:他是東方的叔叔

番茄鍋底:……

番茄鍋底:所以?

燒烤小王子:所以你要是跟東方關係好,他就會拿你當侄子

DF簡:所以不要慣著他,要是能教訓他,條件你開

東方簡和夏柏陽同時說,奚年陷入了沉思,所以叔侄是說,那位十六歲的小朋友是東方簡的叔叔?

他對東方簡的家族了解不多,大致上知道是個很有錢,傳了挺多代的家族,這樣的家族人很多,不可避免地會帶來一些“輩分”上的小問題。

這樣的小孩,看起來有一點難帶。

不過他還記得聶康說的事,那位小朋友拒絕了夏柏陽,而是不是夏柏陽拒絕他,所以他對夏柏陽有什麼不滿意的?

奚年還沒問,就看見夏柏陽自己說了。

燒烤小王子:他喜歡打遊戲,你要是會玩遊戲應該沒什麼問題

原來是因為遊戲。

夏柏陽因為遊戲玩得不好,所以被嫌棄了?

奚年也不會玩遊戲,不過遊戲也不一定非要是電子遊戲,需要動手的益智遊戲應該也算,到時候可以帶一些他的“玩具”過去。

除了東方昀,另外幾位飛行嘉賓,兩位是圈內人,一位奚年從來沒聽過他的名字,夏柏陽說是安若若的丈夫。

這樣也說得過去,不知道下一期她參不參加,那個時候小寶寶應該已經出生了。

#

GT品牌的周年慶典,每年都會舉辦一場大秀,今年由於是99周年慶典,比以往更隆重一點。

這是傅綏代言之後的第三次周年慶典,前兩次他都參加了,不過都沒有上場過,他隻是作為形象大使,一身穿戴都由GT提供,以這樣的方式進行展示,然後走過紅毯留下幾張照片。

但就奚年這幾天聽到的消息來看,這一次不光是服裝秀,GT還會會展出幾件公司的藏品,幾件十分珍貴的珠寶,還有兩位品牌創始人的作品。

GT的兩位品牌創始人,據說是一對同性戀人,隻是據說,時尚界這樣的傳聞並不少,而這兩位大師都有一些留存的作品被公司收藏。

這一次會展現服裝設計大師的生前的手稿,當然,不是以稿件的形式,而是以成衣的形式展出。另一位是珠寶設計師,同時也是鐘表大師,是第一位在男性腕表上大規模應用各類寶石的設計師,他製作的最後一塊手表,據說是去繁就簡沒有任何浮華裝飾的手表。

這些特殊的物品中,服裝因為不是手稿,是可以對外出售,而珠寶和手表,由於其特殊性,應該是不會對外出售。

奚年不了解這些東西的價值,他隻是想知道,傅綏會不會作為那塊手表展示人上台。

奚年沒有直接去問傅綏,他怕傅綏反過來問他:“想看嗎?”

讓他怎麼回答,說想看嗎?他當然想的,但是傅綏從來沒有上過T台,應該有他自己的原因,可能傅綏不喜歡。

但他說了,傅綏多半真的會去。

他要是說不想看,傅綏真的不去了怎麼辦?

最後奚年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連請柬都是通過東方簡拿的,他和東方簡一起進場,坐在觀眾席十分優越的位置上,等過了不太長的開場,等到了走秀開始。

一位一位身材高挑的模特上台,奚年發現他們的著裝都很有意思,男模很多在穿裙子,女模又十分中性化,這位設計師生前留下的遺稿似乎有點突破性彆的意思。

這至少是六十年前的手稿啊,難怪有人懷疑這兩位終生未娶的設計大師是一對戀人。

不過這些都和奚年沒有關係,他等待著最後的珠寶和鐘表的展示,他沒有在觀眾席上看見傅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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