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蕭偌又不用上戰場殺敵,穿這勞什子東西做什麼。
“自然是為了以防萬一,”蕭偌用帕子淨了手道,“我已經考慮過了,皇上責罰人的方式不過那幾種,廷杖我不怕,侯爺是上六軍天樞衛總指揮使,在宮裡也算有些人脈,即便廷杖四十,最多也隻是吃點苦頭。”
“流放三千我也不擔心,我之前外出時去過北方邊關一帶,那邊雖然氣候苦寒,但民風還算淳樸,加上如今沒有戰事,隻是普通勞作的話,我應該也能熬得住。”
“……公子。”什麼廷杖,什麼流放三千,鈴冬聽得心驚肉跳,卻隻能聽對方繼續道。
“唯有丟入百獸園比較麻煩,”蕭偌眉心輕蹙,“如今宮裡的百獸園與以往不同,養了幾十隻荒原狼在裡麵,即便帶著兵器,也很難應對。”
荒原狼是北梁特有的一種猛獸,雖然名字裡也帶有“狼”字,卻與尋常中原境內的野狼截然不同。
體型龐大,通體雪白,性情凶猛強悍,當初皇帝將荒原狼養在皇宮時遭到不少官員的反對,到後來也都不了了之。
在群狼圍繞的獸園裡呆上一整夜,蕭偌實在無法保證自己能不能活到最後。
鈴冬嚇得都快哭出來了:“那,那要怎麼辦啊?”
蕭偌得罪皇帝的事整個侯府的人都知道,仆役們私底下也都在討論大公子會受到什麼責罰。
隻是鈴冬畢竟是個小丫頭,見識有限,單知道主子正在為此煩心,完全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可怕的後果。
“所以需要金絲甲,”蕭偌語氣鎮定,顯然早做好了打算,“我記得府裡有一套長款的金絲甲,是先皇賞賜給侯爺的,能護住身軀和四肢,到時可以想辦法縫在衣服裡麵。”
當然,隻是金絲甲的話,也未必一定就能保住性命,所以蕭偌還打算再偷偷藏一套薄刃在發飾裡,不過這就不好與麵前的丫鬟細說了。
“好,”鈴冬紅著眼眶,用力點頭,“公子放心,奴婢馬上便去知會林管家,幫您將金絲甲找出來。”
蕭偌沒再開口,重又在書案鋪上新的畫紙。
臨近傍晚時分,入宮當值的宣寧侯總算回來了。
不比其他的勳貴之家,宣寧侯府內人員簡單,宣寧侯從未納妾,膝下隻有蕭偌蕭行舟兩個兒子,如今一家四口圍在桌邊愁雲慘淡,誰也沒心思動麵前的飯菜。
半晌,眼底青黑的宣寧侯夫人撐不住,抽抽噎噎哭了起來,被宣寧侯一語喝住。
“行了,就知道哭,兒子如今還沒出事呢,也不嫌晦氣。”
“你倒是不晦氣,那你能想出什麼法子嗎!”嶽宛瑩推了身邊人一把,怒氣衝衝道,“偌兒可是我的心頭肉,如果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哎你!”宣寧侯是個武夫,本來就不善言辭,又隻娶了這一房夫人,平日自然是千依百順的,剛剛會出言凶對方,也實在是被哭得沒轍了。
“是是,都是為夫的錯,你彆哭了,我這幾日不是一直都在想法子嗎。”
蕭偌也拍了拍母親的後背,柔聲安撫道:“彆擔心,我回家已經有三日了,皇上到現在還沒有治我的罪,也興許是有彆的事要忙,要過段時間才能想起我來。”
嶽宛瑩用帕子擦著眼淚,終於點了點頭。
“對了,”宣寧侯一拍腦殼,忽然想到了什麼,“皇上最近說不準真的在忙彆的事情。”
屋中三人的視線全都轉了過來,宣寧侯眉頭緊皺,努力回憶著道。
“我也是當值時聽宮人們提起的,說太後近日似乎在給皇上張羅挑選男後的事,兩人為此鬨了不小的矛盾。”
“男後?”蕭偌驚訝,以為是自己聽錯。
堇朝之前雖然也有過迎娶男後的先例,隻是大多是因為皇上本身喜愛男子,從沒聽過有太後主動為皇帝挑選男後的。
不過當今皇上生母早亡,是後來才養在太後膝下的,也不知有沒有這一層緣故。
“是,”宣寧侯也覺得費解,“據說是因為欽天監夜觀天象,斷言皇上近兩年內有一劫難,需得儘快大婚方能化解。”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太後對此深信不疑,挑選了許多世家女子入宮,結果都不得皇上心意,如今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故而才想挑選適齡的男子入宮。”
宣寧侯對皇宮裡的彎彎繞繞向來不算明了,隻大概猜測可能是太後不滿皇上近些年來逐漸脫離自己的掌控,所以才三番五次試圖插手立後之事。
“哎,也不知哪家倒黴孩子要被挑進宮裡去當男後了。”宣寧侯忍不住歎氣。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挑選男後的事情是真,那皇上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顧不上你這邊了。”
皇後畢竟是皇後,即便是男子,出身也不可能太低,加上皇上與太後鬥法,誰知道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蕭偌眉頭微蹙,似乎若有所思。
“好了,”宣寧侯搖了搖頭,“先用飯吧,如今著急也是無用,等我明日再去宮裡探探情況。”
幾人剛要動筷,門外忽然有小廝通傳,說太後身邊的邱公公過來府裡,據說有要事求見侯爺。
太後,挑選男後,深夜到訪……
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宣寧侯瞪圓雙眼,筷子直接滑落在地上。
宣寧侯:應,應當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