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兵荒馬亂,康仁宮後殿裡的宮女太監匆忙跪在地上。
蕭偌盯著麵前的青黑地磚,分神想這地磚應當是隻有宮內才能使用的禦磚,因為要經過反複的燒製和打磨,質地細膩,光滑如玉。
“都起吧。”
略顯清冷的嗓音傳來,蕭偌隻瞧見玄色緞繡金龍朝袍從自己的眼前一晃而過。
蕭偌跟著眾人一同謝恩,剛想起身退到最後,就與嶽慧茹撞了肩膀。
嶽慧茹朝他眨了眨眼,毫無愧疚地躲在他的身後,小心貼住牆邊站好。
蕭偌:“……”
死道友不死貧道是吧。
到底是自己的表妹,蕭偌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站在了最前。
好在似乎聽到了響動,太後很快從裡間出來,被邱辰扶著手臂重新坐回了矮榻。
“皇上今日來得倒是早,可是事情都已經忙完了。”
嶽太後麵容慈和,語氣帶著關切,用目光示意對方坐在自己身旁。
皇上神色淡淡,像是沒有留意房內的兩人,隻朝嶽太後頷首道。
“是,之前西北乾旱的事已經差不多收尾了,這兩日應該能空閒下來。”
“朝中的事哀家不懂,”嶽太後溫和笑了笑,“隻希望皇上能多注意休息,便是再忙碌國事,也彆傷了身體才好。”
“兒子省的。”虞澤兮點頭,麵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
蕭偌和嶽慧茹一聲不吭,兩人肩挨著肩,安靜貼在牆邊當著壁畫。
隻是可惜,皇上對二人視而不見,太後卻並沒有打算就這樣輕易放過他們。
“哎,瞧哀家這記性,光顧著與皇上說話了,”太後笑著指了指對麵的蕭偌,“那是宣寧侯家的大公子,皇上還記得吧?”
虞澤兮轉過視線,深碧色的眼眸從他臉上掃過。
蕭偌背脊一涼,因著是北梁混血,虞澤兮的容貌遠比尋常人鋒利許多,五爪龍紋盤踞於對方的朝服之上,帶著莫名的威壓,讓人不敢直視。
“……有些印象。”
隻是有些印象,蕭偌忽然鬆了口氣。
“皇上怎麼忘了,”嶽太後抿唇笑了下,“之前皇上在嶽家族學裡被人潑了滿身的墨汁,便是他了。”
“哦。”虞澤兮不置可否。
“不過忘了也沒什麼,皇上日理萬機,自然不會記得些許小事,隻是這孩子心裡總記掛著,趁著這回進宮來畫賀壽圖,便想給皇上賠個罪。”
嶽太後使了個眼色,邱辰自宮女手中接來一杯熱茶,轉頭遞到蕭偌麵前。
蕭偌自然明白太後的用意,雙手捧過青花龍紋的茶盞,跪在皇上身前,垂頭道:“小人有眼無珠,之前衝撞了皇上,還求皇上恕罪。”
也不知是不是宮人疏忽了,茶盞有些燙,加上蕭偌自己緊張,手指一抖,差點將茶盞打翻。
完了,蕭偌心底一沉,眼前的可是龍袍,若是將茶水倒在這上麵,怕是連太後也救不了他了。
然而就在危機之時,對麵人忽然扶了下他的臂彎,穩穩接過了那杯熱茶。
蕭偌頓時驚訝,下意識抬起頭來,正與那人四目相對。
深碧色的眼眸裡似乎閃過一絲戲謔,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虞澤兮喝了茶水,將茶盞放到桌上:“起吧,不知者不罪,若不是你當年急匆匆逃走了,朕原本也沒打算要怪罪你。”
“謝皇上隆恩。”蕭偌連忙起身,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頸後已經滲出一層細汗。
並沒有發覺蕭偌這邊的變故,太後臉上始終含著笑,聽到皇上說的話,滿意點了點頭。
“這回可好,上月琮王世子進宮請安時還與哀家說呢,你因為擔憂被皇上責罰,在外日夜難安,如今總該可以放心了。”
“可見啊,解鈴還須係鈴人,有什麼事情就該早早解開了才好,免得積壓在心底,反而成了仇怨。”
“是。”蕭偌受教點頭。
嶽太後教育過了晚輩,見皇上並沒有不快之色,乾脆趁熱打鐵道。
“按照宮裡規矩,曆代皇帝登基後都要留下一套畫像,少則三四張,多則十數張,正好皇上最近沒什麼大事,不如便趁機將畫像畫了吧。”
皇帝登基後的畫像可畫可不畫,虞澤兮抬了抬眼眸,順著視線望向蕭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