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晚,眼見已經過了黃昏。
因為心焦明棋那頭的消息,整個玉階殿內氣氛壓抑。
蕭偌想要畫點什麼定定心神,卻將一株牡丹畫得七扭八歪,最終也隻能作罷。
不知過了多久,明棋終於回來了,進到屋裡先匆忙關了門,之後才壓低聲音道。
“都已經打聽過了,二公子的確是在尋水樓內與人衝突,當日圍觀的客人不少,據說是二公子喝醉了酒,不知怎的被人挑釁,一時氣急,便將那人從樓梯踹了下去,撞得頭破血流,最後還斷了條腿。”
“比較麻煩的是,與二公子衝突那人正是禮部許大人的次子,如今鬨將起來,不管青紅皂白的,已經直接將二公子收押進牢裡。”
蕭偌閉了閉眼,感覺血直往頭頂上湧。
父親宣寧侯雖然在宮裡當差,卻向來不懂經營,幾乎沒有什麼人脈。
隻是他不明白,在他的印象裡,小弟向來是隨性敦厚的個性,怎麼會平白無故與人起了爭執,還鬨得如此一發不可收拾。
“公子,”鈴冬也聽得心亂如麻,忍了忍眼裡的淚,到底還是開口道,“雖然可能有其他隱情,但倘若錯的當真是二公子,您還是彆……”
彆摻合到裡麵了。
鈴冬自然不想見二公子出事,隻是他們如今在宮中,她心底其實更擔憂蕭偌的處境。
雖然名義上是皇後備選,但蕭偌說到底也是太後強推上去的,最後能不能成誰都說不準。
若真在這期間出了什麼岔子,彆說皇上,單是太後那頭也不可能放過蕭偌。
“行舟是我弟弟。”蕭偌歎息道。
鈴冬眼圈一紅,又忍不住想哭了。
蕭偌在桌旁沉默許久,終於轉向一邊小心倒茶的明棋。
“如今這個時辰,你有什麼辦法能讓我見到皇上?”
“啊?”明棋嚇了一跳,手裡的描金茶壺險些沒能拿穩。
半晌才垂著頭,心驚膽戰道:“公子高看小的了,小的才進宮不到半年,先前從沒在禦前伺候過,即便是想幫,也實在是有心無力。”
“撒謊,”鈴冬抹了把眼睛,直接打斷道,“我都聽見了,你前日鬼鬼祟祟去和董公公說話,兩邊親熱得不行,還稱董公公作乾爹,如果連你也有心無力,那旁人也不必活了!”
明棋滿頭是汗:“我的姑奶奶,您怎麼什麼都能聽見。”
宮裡的太監入宮時,一般都會尋一個人緣好、熱心腸的老太監認作乾爹。
明棋是董敘手把手教出來的,原本是打算放在禦前伺候,直到蕭偌忽然進宮,董敘見他機靈能乾,便順勢將他分給了蕭偌。
明棋簡直無奈了,他向來謹慎,每回與乾爹說話都仔細檢查過四周,根本沒察覺到鈴冬的靠近。
“我可是有功夫在身上的,”鈴冬叉著腰,“若不是公子攔著,我早想將你攆出去了。”
說起這個鈴冬便生氣,虧得她先前如此信任對方。
明棋麵色糾結。
蕭偌望向明棋,出聲安撫道:“你是誰派來的不重要,我也沒打算要去追究。”
“我隻想知道,現在天已經晚了,究竟要如何才能見到皇上。”
蕭偌並不意外有人在他身邊安插人手,太後也好,皇上也好,隻要不是故意謀害他的,他都不會在意。
眼下最難辦的,是已經過了戌時,來往宮門都已經上鎖,蕭偌不知該如何才能儘快見到皇上。
絕不能拖到明日,行舟還被關在牢裡,一旦過了今晚,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
明棋遲疑了許久,終於開口道:“這個時辰皇上很少肯見外人,小的去求乾爹,幫公子想想辦法。”
“多謝。”蕭偌道。
明棋沒再多說什麼,給蕭偌行了禮,轉身快步離開。
紫宸宮後殿,西次間內。
紫檀三屏嵌綠雲石心榻上,虞澤兮喝了口熱茶,百無聊賴翻著手中的閒書。
燭光從側麵灑落,越發顯出眉眼深邃的輪廓。
總管公公董敘站在門外,側耳聽小太監說了什麼,神情先是一愣,隨即露出為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