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時分,少水河河麵之上,開始升騰起陣陣濃霧,伸手不見五指。十裡都無法直視。整個天地,銀裝素裹,除了白色,還是白色。從口中哈出的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細小冰珠。就是撒尿,也是呈冰柱狀的。看著就嚇人,擔心凍到鳥……好在,慶帝為了準備這場戰爭,準備很是充分,各種軍衣棉襖,大毛鞋,樣樣都不少。這樣的惡劣環境,按理說,並不是發動戰爭的最佳時期。自古以來,遇到這種季節,雙方一般都會休戰,待開春,凍雪融化後,雙方再一決勝負。北齊便是這般想的。所以,慶國的第一戰很順利。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輕鬆拿下了第一座城池,臨淄城。這種惡劣的地獄般的環境,雖然北齊軍人較為適應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兒去。這一戰,就是拚誰能堅持得更久。隻要北齊堅守不出,慶國則必敗無疑。範閒端著一杯熱茶,認真看著作戰地圖,陷入沉思,時而嘴角微微一笑,時而微微凝眉……“大人,暗探傳來消息,廉士傑最近行蹤詭秘,今夜,就在剛剛,更是隻帶了兩個衛兵,悄悄出了兵營,去向不明。但我已經暗中派人跟隨,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兮若進入營帳,走到範閒身邊,輕聲彙報道。“嗯。”範閒輕輕應了一聲。此刻,某處密林之中。兩個黑衣人,緊緊握著手中的刀尖,聽到對麵傳來腳步聲,運起內力,灌注雙眼,認真看去。兩人都是七品高手!這種運用內力的手段,隻有七品以上的高手才能做到。“來者何人?”“少水河上,霧氣騰騰。”對麵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像是一個老者。暗號正確!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曲阜城中,殺聲漫天。”暗號全對,是自己人!雙方漸漸靠近。廉士傑看著兩人的裝束,笑了一下,“如此寒冬,兩位卻要堅持蹲守在此地,如此薄薄衣衫,北齊已經窮到這般地步不成?”“區區寒意,還無法侵擾到我們,再者,如此著裝,行動也方便。敢問廉老將軍,東西帶來了嗎?”“說好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萬兩黃金呢?”見兩人雙手空空,廉士傑手中的雙鐧已經拔出半寸,身邊的兩位親衛,雙劍也已經出鞘。“廉老將軍勿急,我家督主向來很講信用,萬金已經準備妥當,請隨我來。”兩個黑衣人在前麵引路,走了不久,一行人來到一處山洞。在洞口,還有三個黑衣人把守,皆是七品境界。五個七品!而廉士傑這方,加上他自己,也不過才三個七品。進入山洞,一排排大箱子,堆成小山一般高。廉士傑揮了揮手,一個親衛上前,打開其中一個箱子。在火把的照亮下,山洞瞬間充滿黃金色。金光閃閃!全是一錠一錠的黃金。數了數,一共一百箱。千林軍營帳。範閒最近已經暫時將鑒查院在千林軍中的所有暗探交予兮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範閒深知其中道理。對於兮若此人,範閒雖然心中一直不太放心,隱隱有著一絲警惕,卻也沒有動用生死符。生死符,對貪生怕死和迷戀富貴,心有**和不甘之人,方可奏效。而兮若此人,生死符對她是沒用的。這個女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死過無數次。即使現在還活著,也孜然一身,了無牽掛,生死符對於她來說,**上的折磨,還不及她心靈上創傷的萬分之一。所以,範閒並未對她使用生死符。這種人,若能感化,真心為自己所用,會是一柄無所不利,無物不破的絕世殺器。這就是範閒還留著她,而並未將她交給鑒查院的真正原因。殺了,還真有些可惜。雖然沒有對她種下生死符,但範閒覺得,還是有必要找個合適的機會,讓她見識見識生死符發作的恐怖。也算是一種攻心,收心手段。眨眼之間,範閒心中已經下定了注意,回過神來,把手中的熱茶順手遞給她。兮若看了範閒一眼,也不客氣,接過熱茶,一飲而儘。“真真假假,真亦假時假亦真,虛虛實實,大人此計,上杉虎有得頭疼了。”“上杉虎雖然看起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實則粗中有細,切不可大意,廉士傑也需要不斷跟進,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務必不要有什麼疏漏。”聞言,兮若愣愣盯著範閒,秀眉中帶著幾分疑惑與不解。“怎麼,覺得此事有難度?棘手?”“這倒不是。隻是,兮若有一事不明。”“但說無妨。”“此事幾乎可以說關乎到此次南北之戰的勝敗,大人真放心將此事全權交予我處理?”兮若眼中帶著笑意。範閒也愣了一下,認真看著兮若,“你不是打算投效到我麾下嗎?莫非這隻不過是一句戲言?”“兮若自然是真心投效大人。”“你既有此心,也有此能力,我為何不能信任於你?為何不能將重任交托於你?怎麼地,難道還得我苦心設計試探一番你是否真心投效?”兮若:“……”大人,你要不要這麼直白?你都說完了,還要我說什麼?“兮若定不負大人所托。”沉默許久,兮若凝重說道。夜半三更之時,空氣仿佛都被凍結一般。營帳腳下,厚厚地一層積雪,幾乎將出口完全堵住。這種環境,戰馬前行的速度也很緩慢。騎兵的突擊能力大大降低。也正因此,北齊的輜重部隊才敢大搖大擺地前行。範閒看了一眼手中琅琊閣傳來的情報,隨手捏成飛灰。“傳令下去,明日天亮之時,務必趕到安澤,違令者,斬!”“每人五個辣椒,都把腿邁起來,跑起來……”“百夫長以上全部軍官,以身作則,違令者,斬!”令誰也沒想到,在最寒冷地夜半三更時,十萬千林軍已經整裝待發,三十裡急行軍,奔襲安澤。並非是進攻曲阜城,而是繞道三十裡,直奔安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