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影等候在芳草亭中。
一見花流年,月清影臉色就變了,好在關得及時使了眼色,她才按捺住不快,迎接幾人入亭,說道:“今天我安排了在人間最有特色的幾道菜,各位的點菜權被剝奪了,不好意思。”
趙蘇波擺手說道:“客隨主便,再說吃的不是飯,是交情。”
花流年還是不說話,神情很不自然,關得就更奇怪了,既然見到趙蘇波不自在,何苦非要來見?又一想不由恍然大悟,難不成花流年愛上趙蘇波了?
關得暗笑,也懶得再去理會花流年的一舉一動,轉而將心思放在了趙蘇波身上。趙蘇波卻不談正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到天氣、秋乾少雨以及莊稼收成之類的話題。聽得月清影雲山霧罩,更讓花流年差點哈欠連天,隻有關得似乎還很感興趣,和趙蘇波對答如流。不知道的人聽關得和趙蘇波對話,還以為他們是兩個農業專家或是負責農業口的政府官員在交談呢。
飯菜陸續上來後,關得和趙蘇波對飲了幾杯,二人的話題就開始深入了,氣氛也熱烈了。今天的飯局其實從搭配上來說非常不錯,菜肴搭配得當,有山珍有野味,酒桌上,也正好是兩男兩女。但兩男相談甚歡,兩女卻是一個清冷無語,一個神態不自然,她們之間甚至沒有一句對話。
關得和趙蘇波也有意思,直接忽視了月清影和花流年,你來我往熱鬨得很,好像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一樣。
“其實偉強人也不錯,就是有時太要強了。我總是勸他,凡事不要意氣用事,他偏不聽,倔勁兒上來,誰都勸不了。不過他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如果能一起坐坐,喝幾杯酒,把話說開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是不是呀關得?”
“說得是呀。但現在的問題是,偉強不想坐下來談。還有,我不是背後說人壞話,蘇波,偉強在省電視台家屬院項目上做得太過了,完全就是不顧一切不計後果的做法,這樣就堵死了做朋友的路。”關得明是附和趙蘇波,其實還是堅定地表明了立場。言外之意就是,他和沈偉強之間,已經沒有坐下來談判的可能了。
如果僅僅是因為一個家屬院的項目還好說,關鍵是因為家屬院項目引發了一係列連鎖反應,以及沈新和月國梁的對抗已經上升到了改變運勢的層次。關得就知道,他和沈偉強之間,隻能是分出誰勝誰負才會罷休的局麵。
趙蘇波今天前來,怕是也有試探他之意。反正現在省市兩地的風聲已經傳出,盧傑俊即將出手,沈新地位肯定受到衝擊,形勢一變,人心就變。趙蘇波的爸爸趙海洋是市委副書記,和沈新關係一向不錯,而且有望在沈新接任市委書記之後擔任市長。但眼下沈新萬一一跤跌倒,他一個人獨木難支,完全沒有能力抗衡盧傑俊和月國梁的聯手。
那麼在事態沒有失控之前,未雨綢繆,提前找好退路,就是良策了。
形勢陡然逆轉
趙蘇波又看了月清影一眼,笑道:“上次就和一幫朋友來過清影的在人間,都對在人間讚不絕口。當然,更有人欣賞清影的超凡脫俗的美麗。”誇了月清影,他又盛讚關得,“上次匆匆見了一麵,我就很想和關得交個朋友,隻不過上次鬨得不太愉快,後來托錦年打過幾次電話,又不湊巧。現在總算坐在一起了,好事,天大的好事,我今天非常高興,來,再乾一杯。”
今天趙蘇波喝了不少,不過能看出他酒量很大,沒有醉意。既然他要喝,關得就陪他。在生意失敗之初,關得曾經借酒澆愁了很長一段時間,喝傷了胃,但也練出了酒量。
又喝了幾杯之後,趙蘇波才繼續深入話題:“我雖然也做房地產生意,不過一直在單城打轉,沒有衝出單城。在單城待久了,就覺得單城的氣氛太沉悶了。古城的好處是生活愜意,人心安定,不好的一麵是太安逸了,就容易失去鬥誌。我也想衝出單城,到外麵的世界闖蕩一番,可惜沒有機會。”
月清影詫異地看了趙蘇波一眼,直到此時她才聽出了趙蘇波今天飯局的真正目的,原來是想借雞生蛋。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關得,期望關得開口說些什麼。對於是不是接受趙蘇波的提議,她一點兒主意也沒有。以前她還覺得自己有獨到的眼光和見解,但到了真正麵臨複雜局勢時,她還是難下判斷。
她還是不如關得……月清影愈加感覺她離不開關得了,真要離開了關得,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管理龐大的濱盛。甚至對於濱盛今後的發展方向,她以前心裡篤定,感覺前景成竹在胸,現在卻又迷失了方向,看不清前路了。而且她也不再是掌舵人,濱盛前景的方向,一半掌握在關得手中,一半掌握在了秋曲手中。
關得沒接趙蘇波的話,反而問道:“我想請教趙總一個問題,在華達成立初期,是怎麼解決資金困局的?”
房地產公司都會麵臨資金缺乏的困擾,沒有一家房地產公司會現金充足到隨時夠用的地步。房地產業是吞金行業,再多的資金也不夠填補隨處用錢的巨大需求。
“貸款是唯一出路。”趙蘇波說道,“沒有一家房地產公司不是靠貸款起家的,沒有貸款,誰會準備幾個億的現金流去蓋房子?再說就算手裡真有這麼多錢,也不會拿自己的錢去冒險,還是銀行的錢最安全。”
“現有情況比較特殊,濱盛是單城的公司,承接的是石門的工程,要是貸款的話,兩頭不好貸。”關得繼續問道,其實是有試探趙蘇波。
趙蘇波哈哈一笑:“就算濱盛承接的是京城的工程,稅也要交到單城。濱盛發展壯大了,全國鋪開攤子,隻要不變更注冊地,還是單城的企業。”
“明白了,謝謝趙總的點撥。”關得哈哈一笑,向趙蘇波表示了感謝。趙蘇波的回答還算讓他滿意,說的也是實話。其實在此之前,月清影已經開始著手在單城的貸款事宜了,孟慶文已經和滏陽區建行接上了頭,具體牽線人正是李東從。
不出意外的話,從區建行貸款三千萬問題不大,三千萬到手,就完全可以解決前期資金的問題了。
趙蘇波見關得問完之後,沒有了下文,就明白了什麼,知道關得對他還是有提防之心,他就繼續說道:“偉強昨天回來了,石門的事情弄得他筋疲力儘,憔悴了不少,看樣子有點心灰意冷。再加上從省裡又刮來一陣妖風,讓沈市長的處境很尷尬。偉強說,他最近打算避避風頭,先不折騰了,安心在家休養一段時間。”
這是透露內幕消息還是替沈偉強釋放善意?關得現在愈加清楚趙蘇波有明顯的靠攏之意,但究竟是不是接納趙蘇波,他一時還拿不定主意。誠然,趙蘇波也表現出了誠意,但總讓他覺得還欠缺了一些什麼,或者說,趙蘇波誠意的分量還不夠。
想了一想,關得還是不置可否地說道:“沈偉強太操勞了,他身體虛弱,超負荷的運轉肯定吃不消,還好他及時刹車了,否則說不定身體就會垮掉了。人呀,有時候就得認命,太要強了,必遭反彈。天有天運,地有地運,人有時運,時運不濟的時候,非要和天抗爭,就是自尋死路了。你說是不是?”
趙蘇波聽明白了,關得和沈偉強之間沒有和解的可能了。他本來還想從中撮合一下,緩和一下關得和沈偉強之間對立的緊張關係,但現在看來,是沒有可能了。這麼想著,他又改變了思路,直截了當地說道:“華達在技術力量和資金方麵,相信會比濱盛有一定的優勢,如果濱盛遇到了技術和資金方麵的問題,可以向華達提出來。都是朋友,大了不敢說,小問題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派幾個總工過去,或是提供資金預算方麵的人才,都好說。”
關得舉杯:“謝謝趙總的好意,我心裡有數了,說不定還真有麻煩你的時候。”
“看你說的,你要是不麻煩我,就不當我是朋友了。來,乾杯。”
關得和趙蘇波一飲而儘。
自始至終,花流年在整個飯局中,說過的話沒有超過三句,月清影也是,二人完全就是陪襯的角色。月清影不說話還可以理解,她本來就話少,花流年可是坐不住的性格,也話少,就不尋常了。
走的時候,趙蘇波先行一步,花流年落在了後麵,她遲疑著腳步,似乎有話對關得說。月清影看了出來,皺了皺眉頭,讓到了一邊。
“關得,你和我說過,我的名字很不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如花美眷什麼時候到身邊?”
關得看了一眼疾駛而去的趙蘇波的汽車,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趙蘇波人是不錯,有才華,又有涵養,而且城府還深,但你和他之間,還隔了一道鴻溝……”
“什麼鴻溝?”花流年緊張地問道。她不知道在關得麵前,她已經處處被關得牽了鼻子,完全被情緒帶動失去了應有的方向感。
“鴻溝就是木錦年和沈偉強。”關得暗叫一聲慚愧,他說了假話。其實花流年和趙蘇波之間能不能成就好事,他才懶得關心,也沒有推算,隨口一說木錦年和沈偉強是鴻溝,就是為了設套。
來時路上,花流年說出了許多木錦年的秘密,讓關得心有戚戚焉,對木錦年既同情又可憐。心中更不明白的是,畢問天閱人無數又有識人之明,怎麼會看不透花流年的性格?以花流年藏不住事情又不可重用的性格,畢問天何必非要收她為徒?如果僅僅是為了平衡之數,大可以找彆人,何必非要拉花流年下水?
個中原因,頗是耐人尋味,關得估計,應該不是畢問天的疏忽,或許畢問天有其長遠用心。也好,畢問天有張良計,他有過牆梯,且看看誰更能將花流年當成一個棋子。
花流年睜大了雙眼,不解地問:“怎麼就是木錦年和沈偉強了?我不明白。”
“慢慢你就明白了。”關得故作神秘地說道,“有些事情隻能意會不可言傳,花姐,我隻能告訴你這麼多了。認識你的時間也不短了,我也認可你這個朋友,希望你能走好下一步,更希望你的人生之路越來越精彩,並且掌握在自己手中。”
花流年被關得弄迷糊了,開車走在半路上,還不停地想,木錦年和沈偉強怎麼就是她和趙蘇波之間的鴻溝了?還有,關得後麵的話是什麼意思,人生之路掌握在自己手中,顯然是有所暗指,難道是指她被木錦年和畢問天擺布的事情?
花流年越想越覺得關得的話大有玄機,快回到玉器行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木錦年來電。
“流年,你去和關得一起吃飯了?”剛剛收到趙蘇波的消息,聽說花流年參加了飯局,木錦年很是不快,立刻打來電話興師問罪,“怎麼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你現在和關得接觸越多,越不利於下一步。”
花流年不知怎的,突然就火冒三丈:“木錦年,你是我什麼人,我做事情還要向你早請示晚彙報?你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木錦年一下被嗆住了,愣了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以前花流年嘻嘻哈哈,何曾有過惱火的時候,今天這是怎麼了?他腦中迅速一轉,有了計較,說道,“流年,你是不是受了關得的蠱惑?”
“沒有,和關得沒關係,你彆胡思亂想了,也彆背後說彆人壞話。好了,我累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花流年忽然之間心煩意亂,很乾脆地掛斷了電話。
木錦年手握斷線的電話,一股無名火驀然升騰,他再難保持風度翩翩的形象,一揚手摔了手機,惡狠狠地罵了一句:“臭娘兒們,囂張個屁!”
還好,木錦年是在家中,他罵得再難聽,也隻有他一人以及保姆和兒子聽到,影響不到彆人。
木錦年兒子今年還不到兩歲,就算聽到也無妨。說來這孩子也真是不幸,還沒斷奶就沒有了娘,現在由保姆帶著,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是哭哭鬨鬨,吵吵笑笑,還不知道他的母親已經和他陰陽永隔了。
木錦年的心思卻不在兒子身上,他最近比較頭大。本來諸事順利,在畢爺的策劃下,月國梁運勢大減,沈新運勢急速上升,並隱隱有力壓盧傑俊一頭之勢。畢爺就是利用盧傑俊無心再插手單城大事為空子,趁勢讓沈新強勢崛起,壓製月國梁,不讓月國梁在單城有布局的空間,從而讓月國梁運勢衰減,並由此引發連鎖反應,最終達到由此及彼波及關得自身運勢的目的。
此計,可謂曲徑通幽,既能達到迷惑關得的目的,又能暗中助沈新一臂之力,從而收獲政治上的好處,一舉兩得。不料眼見順風順水之時,突然之間就節外生枝,從省裡到市裡,全部風聲大變,形勢陡然逆轉。
怎麼會這樣?木錦年大惑不解,神機妙算的畢爺怎麼也會有失算的時候?難道畢爺的手段,一遇到關得就不靈了?上次就是關得無意中破壞了畢爺的好事,導致劉寶家黯然下台而月國梁趁機崛起,而這一次顯然也是被關得壞了好事。正當他困惑之時,卻又意外聽到花流年暗中和關得接觸,參加了趙蘇波和關得的飯局,他更是惱火,事情已經接近了失控的邊緣。關得真有這麼厲害,連畢爺設下的妙局都能破解?
本想打個電話套套花流年的話,不想連花流年也一反常態,對他大呼小叫,木錦年實在是心頭火起。
冷靜之後他又告誡自己,要想成為一名相師,並且儘快突破運師境界,必須學會控製情緒,不能因小失大。想起早死的妻子和尚在繈褓之中的兒子,天絕孤寒之命的斷語就如一道懸在頭頂的利劍,一不小心就會斬落下來。
人生的痛苦太多了,三大不幸他已經承受了兩個,他不能再承受晚年喪子的悲傷了。隻有突破相師的境界達到運師的高度,他才能改變晚年喪子的悲慘命運。
想了一想,木錦年還是拿起了電話,打給了畢問天。
“畢爺,您在哪裡?”
“我在京城,怎麼了錦年,出了什麼事情?”畢問天的聲音很清淡,而且還刻意壓低了聲音,顯然身邊有人。
“單城的變動,畢爺您已經知道了吧?”木錦年小心翼翼地說道。
“知道了。”畢問天的聲音沒有起伏,“先說說你的看法。”
“肯定是關得在背後出手了。如果說一開始劉寶家落馬而月國梁突然背水一戰,隻是關得無心的運作,那麼從他開始賣掉幾塊極品翡翠並且讓玉器行搬家就能知道,他肯定猜到了轉讓玉器行給他的用意。現在盧傑俊突然手腕強硬,而省裡也是風聲大作,如果說關得不是幕後推手,又能是誰?我不明白,畢爺,關得怎麼就這麼厲害?”
一動皆動
畢問天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你說得對,錦年,關得確實比我預料中還要厲害幾分。”
木錦年心中一沉:“不是說他困在相師的境界中突破不了了,他才是一相師,怎麼會有這麼高明的眼力?畢爺,您是不是看錯了,難道關得已經到了運師的境界?”
“關得肯定沒有到運師的境界,這個確定錯不了,不過他很聰明也是事實。我想他能破解我的妙局,和他的境界無關,而是他有一項自己獨創的本領……”
“什麼本領?”木錦年一下屏住了呼吸。以前,他還不覺得關得夠資格做他的對手,總認為拿自己和關得對比是自降身份。現在卻忽然發現,他竟然被關得遠遠甩在了後麵!
不止是相術境界上的差距,還有事業上的距離。關得現在是濱盛房地產公司的實際掌舵者,關得在其中所擁有的具體股份比例,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濱盛接下了省電視台家屬院項目工程,一個億的工程,利益不下三千萬。再加上關得所持的古玩行的股份以及名下的精誠玉器行,現在的關得不顯山不露水,已經是千萬富翁了!
短短半年時間,就從不名一文到千萬富翁,已經不能用奇跡來形容了。木錦年從一開始不信改命之法到現在被關得遠遠地甩在身後,已經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了,而是他始終認為何子天對關得付出了全部心血,畢問天對他,卻總是保留了太多。
“據說有一類資質超群的人,在困在相師境界無法突破到運師境界時,會自行創造一項介於相師和運師之間的手法,叫格局之法……”畢問天話說一半,又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周圍也安靜了許多,應該是換了一個地方,“就是綜合一個人的麵相、氣質和氣場等所有條件,累加在一起,在雙肩之上會形成一團氣,就叫格局。”
“格……局?”木錦年沒聽明白,“長相是先天的條件,格局又算什麼?”
“格局是後天努力之下的綜合結果,更準確地講,格局除了氣質和氣場之外,還包括個人的修養、學識和品位。所以說,先天不足,後天可補,隻憑相麵之術,對一個人所下的判斷不但不夠準確,而且還容易失之偏頗。再加上現在人心複雜,機會也多,相麵術就不如古代靈驗。不是相麵術失靈了,而是人心大變了,傳統的相麵術已經適應不了時代的發展,格局術,正好彌補了相麵術的不足。”畢問天的聲音也微帶憂慮。他當年困在相師境界時,一直突破不了,焦急之下,隱約窺測到了格局術的門檻。但後來太醉心於名利,沒有深入研究,結果就錯過了掌握格局術的大好機遇,現在想想,後悔莫及。
關得以相師的境界總能步步為營壞了他的大事,而且何子天又不在身邊,就證明了一點,關得怕是掌握了格局術。畢問天稱之為格局術,關得卻隻稱之為格局,不管稱呼如何,如果讓關得知道畢問天一語道破他自認為獨創的格局之法,他肯定會震驚莫名。
關得如果再知道,世間還有如此巧事,原來真有相師幾乎達到了自創格局之法的境界,之前有畢問天,之後有他,而且他二人不約而同以格局相稱,完全就是巧合中的奇跡,他更會震驚得無以複加。
其實平心而論,關得性格中的爭強好勝之心比何子天強多了,雖不及畢問天隻問成敗不管手段的直接,但也比何子天性格中的平和和從容強勢不少。換言之,實際上關得和畢問天在性格之中有很多相通之處。從關得敢冒險一搏,拿上百萬的身家豪情一賭就可以知道,他骨子裡的冒險和進取精神,確實和畢問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絕類似。
而畢問天對關得一開始也是欣賞多過敵視,如果不是何子天先他一步找到關得,關得有可能會成為他的關門弟子。隻可惜,在今天,隨著矛盾衝突的增加,現在畢問天對關得已經改變了看法。如果說他以前還心存幻想,認為可以將關得拉進自己的一方,現在他已經完全斷了想法,並且要不遺餘力地打壓關得,直到關得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為止。
雖然現在關得所走的道路,就是畢問天當年所走的道路,大方向相同,但在達到目的的過程中,手段有所不同。手段不同,最終的結果就會大不相同。關得在前進的道路上,不但和畢問天針鋒相對,而且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他還會逐步蠶食畢問天的社會資源。
社會資源有限,一個人獨享肯定幸福,有一個人平分或是拿走大部分,他肯定難受。畢問天不會坐視關得一步步發展壯大起來,等真到關得成了運師的那天,能夠堪破正廳級以上官員的命數,他就會如出水的蛟龍一飛衝天,勢不可擋。
到那時,以關得的性格和手段,可不像何子天那樣淡定和與世無爭,肯定想拿到更多的利益,肯定會掠奪原本屬於畢問天的資源並且擠壓他的廣闊空間。
畢問天以前並沒有完全下定決心要步步圍堵關得。他的策略是,如果關得擋在他的路上,他會想辦法將關得推開;如果關得不攔路,他就暫時不拿他如何。畢竟關得的身後還有一個何子天,他不敢輕舉妄動。
但現在,在關得再次出手破壞了他精心設計的局勢之後,在聽到單城的局勢幾近失控,之前的運作付諸流水之後,遠在京城的他也是動了肝火。關得,你小子欺人太甚!
正好木錦年打來了電話,畢問天正和京城幾名顯貴坐在一起談笑風生。他本不想接木錦年的電話,後來一想肯定是為了單城之事,猶豫一下還是接聽了。沒想到呀沒想到,他的根基在京城,和無數權貴皆有往來,一個並不是多麼重要的古城單城卻牽絆了他一半以上的心思,讓他既惱火又無奈。
想想他縱橫天下,受無數人仰視,談笑間指點江山,多少人視他的一句話為聖旨!如此氣魄的一名隱形掌門人,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臭小子牽製了大半精力,而且還讓他處處吃癟,是可忍孰不可忍!
“過幾天我回一趟單城,到時再具體商議下一步的對策。”畢問天決定要一勞永逸地解決關得的問題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趁現在何子天還在京城,他一舉出手絕了關得的前進之路,就算何子天再找他拚命又有何用?不能再猶豫了,否則必成大患,“還有,花流年最近怎樣?”
“花流年……”木錦年猶豫了,本想如實彙報花流年最近的表現,一瞬間卻又改變了主意,說道,“還那樣,有時不著調,有時不靠譜。”
“她和關得有沒有過接觸?你要記住,她是你成為運師之前的跳板。跳板是什麼意思,你應該心裡有數,跳過之後,就沒用了。”畢問天似乎察覺到了木錦年對花流年的惻隱之心,特意鄭重地提醒木錦年不可感情用事。
木錦年卻讓畢問天失望了,他做不到心硬如鐵,轉眼就可以將花流年棄之如敝屣。儘管他一直不喜歡花流年,甚至還有幾分反感,但相處久了,他又不是冷血動物,不可能把花流年當路人一樣一腳踢開。他很想說實話,卻終究沒有說出來:“沒有,她最近看上趙蘇波了,正在大發花癡。”
“好,等我到了單城再說。”正要放電話時,畢問天又想起了什麼,忽然說道,“錦年,你今晚去一趟趙王城遺址,一直往裡走,走到沒路的地方,有一個茅屋。你帶推土機和幾個人過去,把茅屋拆了,什麼都彆留。”
“這是怎麼回事?”木錦年吃驚不小。
“少問多做,隻管去做,肯定沒錯。”畢問天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木錦年當然不知道畢問天的心思,趙王城遺址的茅屋是何子天的一處藏身之地。雖然陰氣襲人,卻是風水極佳之地。一旦氣血兩虧或是精力損耗過度,在茅屋中睡上一晚,就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毀了何子天的茅屋,他就不怕和何子天正麵衝突了。萬一到時各有損傷,他可以憑借龐大的財力買來世上最貴重的藥材和補品來快速恢複,何子天則不能。那麼此消彼長之下,何子天必敗無疑。
一切準備就緒,畢問天隻等了結京城之事,隨後就南下單城,要親自出手對付關得。
關得對即將臨近的危險毫無察覺,他在在人間送走趙蘇波和花流年後,並沒有留下,而是和月清影一起開車回到了市裡。
碧悠不在桃花居,關得就直接回了方外居,月清影沒說什麼,放下他就走了。關得之所以急著回來,是想趁夜深人靜之時,再好好練習一下吐納之法。
雖然他並不知道畢問天在背後的布局,但也能猜到畢問天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畢問天在劉寶家的事情上功虧一簣,又在沈新的問題上遭遇到了重大挫折,他不惱羞成怒才怪。
在何爺沒有回來之前,關得隻能想儘一切辦法自保。雖然他並不清楚吐納之法和太極拳結合之後會有什麼奇跡出現,但他相信何爺說的話不會有錯。現在正是石門項目沒有動工,單城各種矛盾集中在一起,將要爆發還沒有爆發之時,黃素素已經遠赴下江,碧悠去了石門,他似乎一下悠閒了許多,有了大把的時間來好好練習吐納之法。
相術現在困在相師境界之中,暫時找不到突破之法,太極拳法和吐納之法就更不能荒廢了。關得站在方外居的院子正中,感受到秋夜習習的涼風,吹麵不覺寒冷,反倒遍體生爽。他先是沉下心來舒緩有度地打了一遍太極拳,收拳之後,又練習了一遍吐納之法,然後,又重複了一遍。
幾次三番之後,關得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已經分不清是在打太極拳還是在練習吐納之法。隻覺得天地之間風清月白,四下空曠而安靜,隻有他一人在無邊的夜空之中。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動靜之間皆相宜,大開大合。開,如大鵬展翅;合,如懷抱天地。
一種無邊的奇妙感覺彌漫了全身,彆說方外居在關得的感覺中隱沒不見,就連天地也是一片混沌,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沉浸在從未有過的美妙感覺之中,關得早就分不清拳式和呼吸,依稀不知身在何處。每一次出拳或是收拳,都有天地之風隨之而動,從最初的微小之風到最後的呼呼大風,哪怕隻是袖子一動,也能引動不知從哪裡來的天地之風。
是幻覺還是夢境?關得也分不清了。等他收拳之後,睜開雙眼,大吃一驚,此時東方泛白,一輪紅日正欲升騰。啊,他一套拳法竟然打了一夜。
再一看院中雜亂的腳印,隱約可見一個太極圖案。關得此時才暗暗歎服,古人智慧果然卓然,一套拳法打到嫻熟之時,竟然連步伐也能隱含天地之理,怪不得名叫太極拳。而何爺之所以傳授他太極拳法,恐怕也是太極拳中正平和,暗含天地平衡之理。
不過讓關得鬱悶的是,他打了一夜太極拳,打得太投入了,以至於都忘了吐納之法和太極拳法有沒有結合在一起!
關得微有沮喪,轉身進屋而去,卻沒有注意到地上的落葉似乎很有規律地排列在一起。若是仔細觀察的話,落葉分成兩行,一長一短,就如人的呼吸一樣。
兩天後,濱盛貸款的事情初見眉目,不出意外,第一筆一千萬的貸款一周之內就能批下來。事情之所以進展得如此順利,還是得益於李東從的推動。李東從在擔任區委副辦主任時,雖然實權不大,但他喜歡交往,方方麵麵的朋友不少。甚至上可以說,整個滏陽,不管哪行哪業,幾乎沒有他不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