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家是大宗族,雖然平日做的是灰色生意,但夜宴上,不談生意,隻聊親情,這是他們的傳統。
門主薑清源是老一輩的一代長老,年紀恐怕薑家人也沒幾個記得清。作為門主,他掌握著家族絕大多數的權力,也是夜宴上不可或缺的頭號人物。
但是他已經三天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大家心裡都有數,老頭子掛念薑彆怨。
薑兌則是庶弟,比他年輕不少。
薑流則是第二代。他雖然掌握著薑家大小事務,但薑清源始終沒有把實權放歸給他,但他心裡很清楚,老東西始終惦念薑彆怨,自己這輩子都未必能做大當家。
薑兌資格排第二,是薑清源的庶弟。兩人並不親近,但總歸是同一輩人。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他,看樣子要他去勸勸老門主。
薑兌雖然生得粗獷,但是對這個哥哥,心裡還是忌憚得不行。無奈之下,他來到庭院裡,見到薑清源臉色蠟黃,負手望月,於是迎上前,道:
“哥。”
薑清源瞥了瞥他,沒作聲,轉身到了假山前。山前掛著高低不等的幾個巨大鳥籠,鳥籠裡裝著薑清源常年玩賞的幾隻雀兒,有尖嘴的鸚哥兒,也有灰嘴的布穀。
“哥——”薑兌悶聲如雷吼,跟上薑清源。
“我不吃。”薑清源甩了個臉色。
薑兌搖搖頭,攤手回來了。
“二叔,你怎麼回來了?”薑流問道。
“你老子不吃飯,問我?”薑兌沒好氣地道:“趕緊吃,各位上桌啊,彆折騰自己,往後還有苦吃。”
薑流心裡也窩著火,他是薑家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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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如今掌管著薑家大小事務——雖說如此,但薑清源始終不樂意把權力交給他。
他起身,道:“兌爺,我跟您一塊兒去。”
薑清源在庭院裡逗鳥,不亦樂乎,一見到兩人的麵,轉身要走,薑兌立馬攔住,道:“還是我,哥。”
“知道是你。”薑清源板著臉,道。
薑流見老頭子正在氣頭上,連忙上前勸道:“老爺子可彆餓壞了身子骨,來來來,咱先把飯吃了,再等不遲。”
“等?”薑清源冷笑一聲,看向薑流,道:“我等什麼?”
薑兌笑道:“哥你算是糊塗了,還能等什麼,等你那寶貝孫子薑彆怨啊。”
“我等他?”薑流放下手中的竹條,看向薑兌,又看了一眼薑流,往後退一步,眼光裡又是警惕,又是鄙夷,道:“我等他什麼?如今薑家一半的人事調動,薑兌,我交給你。剩下一半,薑流在幫我打理。以為我老糊塗?這是奪權呐。”
一聽薑清源這話,兩人的臉都黑了。
“你們要搞我,無所謂。”薑清源背過身去,道:“反正老頭子早就是半條腿進棺材的人了,在乎多活幾天少活幾天麼?但是我沒想到,你們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薑流連忙道:“老爺子,您說什麼胡話呢。彆怨他不會出事的,家裡人照看著呢,您放心,把飯一吃,睡一晚上,改日一定就找著了,他沒事。”
薑清源仍不搭理,道:“怕是找來一具屍體,給老頭子我臉色看吧。”
薑流捏著拳頭,臉抖得厲害,上前一步,正想說些什麼,被身後的薑兌一把拽住,寬大的手掌搭在他肩上,搖搖頭。
兩人悻悻退了下去,老頭子的意思似乎也很明確了,不找到薑彆怨,這日子就彆過了!
屋子裡重新熱鬨了起來,晚宴繼續。薑清源冷著一張臉,在屋外見著屋裡一群人夜舞笙歌,喃喃道:
“彆怨呐,彆怨。”
薑彆怨失蹤了,薑家人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薑彆怨本不打算激進推動改革,他的想法在薑家沒有人願意接受,即使是對他信賴有加的薑清源,也隻是認可他的天縱奇才,而不是思想。
因此,薑彆怨從沒把自己的信念同旁人講起過,也並不打算激烈地推動下去。直到他遭到薑家人的捕殺後,最後的一點堅持才在薑彆怨的心裡崩塌,這棵萌芽的種子也一點點茁壯了起來。
薑家,血親相連的家族裡,居然有人要取他薑彆怨的性命?那天夜裡,全力搜捕顧北北後,他認識到這一點。
不改變眼前的格局,相師必將消亡於無儘的內耗之中。薑彆怨正是深知這一點,才立誌於改革。
但他幼年遠局海外,在薑家無權無勢,除了支持他的薑老頭,沒有一個夥伴朋友,光靠薑家勢力,也不足以在道統之中掀起波瀾。
那天夜裡,百無聊賴的薑彆怨來到城南的“客居來”入榻。
夜生涼風,薑彆怨身邊跟著幾名薑姓弟子,這是他出國旅居的同僚,也是薑家指派來的下人。
不過薑彆怨從沒把他們當做下人。
他一個人喝了三壺酒,有些上頭,不禁興歎道:“世事變了。”
仿佛是響應這句話,外頭傳來聲音:“世事的確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