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師將信將疑地瞥了一眼莫夜朗,並沒有多生枝節,隻囑咐眼前年輕人幾句,多持重一些,要他低調行事,便匆匆離開。
見他一走,吳根才敢呼出氣來,一張臉憋得通紅,臉色越發的難堪,他咬著嘴唇,瞟一眼莫夜朗,看一眼師姐,道:“我怎麼覺得出事了?”
莫夜朗依舊沉著,隻是他的眼裡也閃過一絲擔憂,薑家果然出了大事。他冷靜分析一番後,道:“薑老恐怕出事了,聽剛才那人說的,“代門主”一事,又要低調行事,這場壽宴,恐怕是辦不成了。”
“那我們還不走?”吳根急了。
“現在走,就露餡了。”莫夜朗道:“先看看情況。”
後半路,喜樂不奏了,音樂不響了,帶頭行車的薑家人也沒了脾性,沉默得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直到薑家門口,莫夜朗老遠瞧見招展的白旗和挽聯陸續送到,心裡多少有了底。
薑家弟子把車一一停在一家車庫的庫房裡,從外看,這似乎是個化工廠,灰色的水泥建築高大寬廣,籠罩方圓幾裡,高大的銅柱衝天而起,裡麵冒著乳白色的煙霧。
放到以前,打死顧北北也不信,這種地方也能住人。但是隨著車輛進入“工廠”內部,世界仿佛都變了。
她親眼見到,灰色石牆蔓延的儘頭,一道大鐵門裂開一道縫,縫隙裡逼仄的光線耀眼奪目,他們行車入內後,大宅院的氣魄樹叢先映入眼簾,四周淙淙溪水經過路邊,穿過紅色廊木的小橋和走廊,停車場是個中式的大亭台,十幾輛轎車停當之後,從正門中央,朱紅色的長毯外走來一名臉色發白的中年人。
而這個人,顯然莫夜朗等人熟識。
薑流。
他所經之處,朱紅色的地毯一瞬間鋪開,居然成了白色。仔細看去,他身後站著一支奏哀樂的樂團,紙錢白色汙染似的落在空中。他抹著眼淚,抱著手中黑白照片,扶著江清源的靈位,一步一跪,三步一磕,四周薑家弟子紛紛應景,扯開的紅色燈籠和壽旗披靡倒下,一個個白色清冷的挽聯花圈飄搖樹起。
可見到這一幕,顧北北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她總覺得,痛哭流涕的薑流並不是真的在哭,倒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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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聽他嚎哭聲撕破天地,越有一種說不出的滑稽感。薑流磕頭的確賣力,一條數十米長的白毯路硬是被他磕出一條顫顫巍巍的紅色印記來,腦門上早見了紅。
但他仍舊哭。
仔細看的話,能發現角落的房間裡,薑兌那龐大的魁梧身軀,冷漠至極地待在屋子裡,不哭不鬨,臉色陰沉。
如此情景,顧北北嚇得不敢動作,小手積滿了汗。莫夜朗見小丫頭又害怕又緊張,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小手掌。一碰到莫夜朗寬大的巴掌,顧北北小小的身體抖了抖,觸電似的收了回來,猶豫好久之後,又擱了回去。
這時,賓客滿堂,舉座愕然。這次薑家的壽宴,請的是道裡道外的各界朋友,甚至有些人莫夜朗在商場上都打過照麵。
當然,也不乏四大家族的擁躉和人脈。這些人聚在一起,本就不可思議,如今憑著喜事而來的他們,沒想到一進薑家門,一句“萬壽無疆”還沒出口,就被白旗招展,挽聯的情勢嚇得縮回半截去,而如今薑流這做派,更讓他們膽戰心驚。
大多數人心中的想法一致:這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狐狸,真的就這樣,死了?
與薑清源交道打得多的人很清楚這人,雖然年紀上了以後,膽子越發的小,但年輕時候的薑清源,絕對是一個深謀遠慮的智將。
一時間,恢複驚愕的眾人,開始了無休止的喋喋不休和猜疑。這老家夥究竟怎麼一命嗚呼,薑家又該如何操辦這場“白喜事”,如今這些賓客又該如何自處,儼然成了一個難題。
薑流磕完響頭,把靈位請上靈台正坐,對天接引神佛送魂,對地又宴請高朋滿座,臨了敬了亡者一杯壯行烈酒,開壇受祿,做法度魂。
如此儀式進行到一半,薑流的臉色愈發難堪,他反手捏停了手裡的劍訣,搖頭晃腦地來到看台之上,當著眾多賓客,忽然扼腕長歎一聲,道:“諸位容薑某失禮,實在是家中祖輩仙去,心痛難忍。心裡又有一些症結,幾句掏心窩子的肺腑之言,本來是我薑家的家醜不宜外揚,但薑某從來是個率性灑脫之人,不吐不快。今天我請各位來,本是為了祝壽,不想突逢變故成了送終。隻想煩請各位做個見證,替我薑家,故去的老爺子還一個公道。”
他這話說的拳拳誠心,兩行清淚不止,底下一些人甚至有些動容,都忍不住歎起氣來。一陣沉默之後,忽然有人叫道:“薑家的事自當是我們的事,您隻管說,我們替您分憂。”
他這一出聲,身邊的人也紛紛效仿起來,頓時會場內一片熱烈,薑流情緒有些激動,收起符劍,朝四麵拱手施禮,這才緩緩道:“不瞞各位,薑某的確有幾件事,想要說出口,也好讓各位替我們薑家評一個公道。”
莫夜朗默不作聲,吳根聽了,忍不住皺著眉頭道:“這人說話就跟放屁一樣,薑老頭子怎麼突然死的,我們知道個屁,要是評公道就能找到真相,還要警察有個屁用。”
吳根的話雖然粗鄙,但卻很是在理。
“他不是要真相。”莫夜朗嗤笑一聲,然後說道:“他是要人脈,要民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