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房內走出,孟於德腳步不停,徑直離開五峰山城鎮撫司。
一路上,各樣紛雜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而過。
“要我說,到底還得是年輕人啊。這海口還真是敢誇啊!暴力拘捕,負嵎頑抗者,就地處置!?他陳平安拿什麼就地處置?”
“黃口小兒的話,聽聽也就罷了!現在話說的這麼滿,要是遇上硬茬子,看他能怎麼收場!?”
“.”
當初在酒樓時指點江山般的言語仿佛還近在眼前,但是如今形式卻遠非他預料中的那般。
甚至,酒樓中的另一人吳天奇因鬨事被強勢鎮壓,更是要被懸於城牆之上,以儆效尤。他自認為在這小小的五峰山城內,足以橫行無忌!所謂城內的嚴令,他心情好可以敷衍應付一下,若是心情不好,完全可以將其無視!縱然乾犯了,鎮撫司又能耐他何?
他自以為的紆尊降貴親自登門,加上多重利好,足以說動陳平安,但實際上他的這番舉動,在人家的眼裡什麼也不是。
現實,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想起這些,孟於德的臉上便感覺火辣辣的疼。
他能自一介微末,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那過人的武道天資外,憑借著便是他敏銳的感知和細膩的心思。
他在陳平安麵前,認出衛家老祖衛誌興的身份時,就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在後麵臨場改變說辭,他更是隱隱感知到陳平安好像在期待他反駁一般。
期待他的反駁?
在認清楚這一個事實的時候,他的心臟便是停跳了一拍。
這種場景下,還在期待他的反駁,那毫無疑問,結論就隻有一個。
那就是,陳平安想要借他的名頭,趁勢立威!
嚴令之下,五峰山城內的秩序雖有好轉,但各路牛鬼蛇神潛伏觀察,仍有抬頭之勢。加之北蒼拍賣會臨近,途徑進城的各方人馬也是越來越多。
在這等情況下,若是再不展露威勢,恐怕局勢難控!
他若是陳平安,也會生出立威的想法。
他本以為吳家的吳天奇,便是陳平安立威的手段。但沒曾想對方的野心更大,竟然期望以一位玄光境的聲勢,來奠定他的威勢!
若是真是成了的話,恐怕真會如對方所願!
“這一位陳指揮使大人,雖然年紀尚幼,但此中種種,其心思手段魄力決斷,皆為上佳”
孟於德心念閃爍,邁出了鎮撫司的大門,腳步不停,七繞八拐向著住處而去。
“既然他陳平安有立威之念,那我絕不來當這個出頭鳥!此番拜訪,縱然有所欠缺,但也足以應付吳家那邊的追責。這出頭鳥,愛誰當誰當!”
他在來之前,覺得就算事情不順,甚至是談崩,麵對陳平安,以他的實力自保也綽綽有餘。但在看到衛家老祖在陳平安麵前伏低做小時,他便不敢再有此想法。
“這一位莽刀莽金剛,藏得恐怕比所有人預料中的還要深!”
“衛家主,此事你怎麼看?”孟於德走後,陳平安目光投向衛誌興。
衛誌興雖並非是現任衛家家主,但卻是衛家實際的掌權者,如此稱呼倒也不能算是錯。
“事關大人決斷,老朽不敢隨意評說。”衛誌興拱著手,姿態放得極低。
陳平安靜靜地看著衛誌興,一時間沒有說話。
對於衛誌興這般態度,其實他也沒搞清楚到底為什麼。
那天他讓鐘山永前往衛家傳他口信,要求衛家積極配合鎮撫司的相應舉措。本以為會生出一些波折來,但沒曾想事情卻是出乎意料地順利。
對於鎮撫司的舉措,衛家積極響應,落地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縱然有心想要挑錯,一時間也挑不出什麼太大的問題。
陳平安本來還打算著,若是衛家據不配合,那他正好借此由頭,好生敲打立威。
但衛家的反應,倒是讓陳平安不好下手立威了。
“這想要立個威,怎麼就這麼難呢?”陳平安微微有些感歎。
衛家不但積極配合鎮撫司的事宜,身為衛家老祖的衛誌興更是親自登門拜訪。拜訪之間,態度謙和,對陳平安更是尊敬無比。
若不是對金手指麵板充滿信心,陳平安都懷疑衛誌興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秘法,看出了他的真實境界!
“衛家主,但說無妨!”陳平安淡淡地道。
“既然大人發話了,那老朽就僭越說上兩句。鷹爪功孟於德的名聲,老朽也曾聽聞過。為人剛愎,出手凶殘無比。但今日一見本人,卻發現傳言不儘然。此人頗知進退,舉止有度,並非是行事無度之人,此前種種,怕是刻意的偽裝!”衛誌興低著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