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吉微微仰頭,雙眼一瞬不眨地看著站在她不遠處的男人。
他留在她記憶裡的最後麵容,也是憔悴衰敗的,早已不複先前的風神俊朗。
但和眼前的人相比,早前的那種憔悴衰敗竟然還是非常好的。
如今他和之前在京兆相比,就好像被無情歲月侵蝕了幾十年一般。
恍如隻天命的老翁一樣,連胡子都斑白了。
令人覺得其蒼老不已的,除了這斑白胡子,還有他的精氣神。
雖然他努力挺直背脊,故作威嚴肅穆,但……
那種從內心散發出來的死氣,沉沉籠罩他,且在不斷地下墜下墜。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經時日無多了,就連眼珠子都已經渾濁黯光了。
他被貶斥離京才多長時間呢?
兩個月還是三個月?
這麼短的時間,一個人的變化竟然會有如此之大?
當真是天淵之彆。
也是,從天家貴子到幽禁囚徒,對他而言,的確是從添上跌落了深海。
當初他被押送離京的時候,她還親自去送了——看在他透露出來的線索和名單的份上。
他離開之前還笑著說,就當來山南道遊山玩水了,還還真有幾分天家紈絝的意味。
但鄭吉很清楚,即使他被幽禁山南道,也還不算真正落敗。
前世的經曆告訴她,她這個皇兄,可不是那種真的認輸認命的人。
沒錯,眼前這個衰敗蒼老的男人,正是她的三皇兄,曾經的逸王鄭循。
若不是鄭吉曾見過他老去的樣子,還真的認不出眼前這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男人,竟然是她二十多歲的三皇兄。
父皇隻是下令幽禁鄭循,連護衛家眷都一一配備著的。
在被幽禁山南道的短短時間內,鄭循究竟遭遇了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還有,鄭循被幽禁在山南道鄞州,幽居之所都有士兵層層守衛著,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鄞州和礪州的確不遠,但他出現在這裡,真的是太不尋常了。
這一刻,鄭吉腦中思緒翻滾,向來平靜淡漠的麵容出現了一絲崩裂。
前來山南道之前,她和鳳句做過無數推敲,設想過許多可能,也準備了好幾個後著
當然不會忽略被幽禁在山南道道的鄭循。
隻是,鄭循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礪雲寨這裡,並不在他們任何一種設想中。
許是見到她神容並不平靜,鄭循「嘎嘎」地笑了起來,笑聲沙啞。
隻是沒笑幾下,他就猛地咳嗽了起來,咳得不受控製地彎下了腰。
待他終於咳停下來的時候,他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才緩緩直起身子。
鄭吉眼尖,看到了他手指上的那些暗紅。
她垂下眼眸,嘴唇抿了起來。
「長定,你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鄭循用嘶啞的笑聲這樣問道。
這一句無甚意義的話,鄭吉當然不回答。
難怪程向雅示警之後,山寨這裡並沒有響起激烈的打鬥聲。
估計他們看到鄭循也意外不已。
沒有弄清楚其來意之前,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鄭循離京之前,她親自去送了他。
在彆人看來,她對這個三皇兄還是有兄妹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