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師從已故太尉陳球和大儒馬融。
前者自不必多言,而馬融乃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從孫、匠作大匠馬嚴之子。
與馬騰這個落魄戶不同,馬融自幼便接受優良教育。
馬融的兄長馬續是大才女班昭的弟子,其家族背後更是與眾多世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班昭被譽為“天下第一才女”,是首位女史學家,同時也是文學家、政治家、數學家、天文學家,她曾續寫過《漢書》。
她的兩個兄長分彆為班超和班固,兄妹三人皆為人中豪傑。
馬融有三千弟子,可謂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卻偏偏對品行高潔的盧植另眼相看。
有著如此深厚的背景,足見盧植的含金量,這也是田澤當初向其求學的重要緣由之一。
而且,整個東漢末年,比盧植能打的,多半沒他有文化,比他有文化的,多半沒他能打。憑借自身的學術造詣,硬是打造出了傳承千年、長盛不衰的範陽盧氏。
盧植的藏書眾多,其中不但有各類儒家典籍,還有一些兵書。
此時田澤找上這位老師,是為求兵書而來。
能於這危難之際被舉薦為一方主帥,盧植的領兵能力毋庸置疑。
彆看皇甫嵩帶著朱儁屢建戰功,盧植看似稍遜一籌。
但盧植麵對的乃是張角兄弟三人率領的黃巾軍精銳,是絕對的中堅力量,雙方的作戰難度不可同日而語。
即便如此,盧植仍能毫無壓力的按著張角打,其統兵之能可見一斑。
而這背後,有著大量的傳承兵書作為積累。
厚臉皮的田澤覥著臉找上了自己的這位老師,順便還帶了些田氏珍藏的儒家典籍。
性情灑脫的盧植知道自己這位佳徒的品性,仁厚灑脫卻又略顯小家子氣,生性淡泊卻又務實重利,見識廣博卻又遲智寡言。
不過瑕不掩瑜,這些並不妨礙他對於田澤的欣賞,因此直接答應了下來。
《孫子兵法》《吳子》《司馬法》……
而且上麵密密麻麻的心得注解,讓田澤欣喜若狂,同時心中對盧植愈發尊敬感激,不禁跪地,恭敬一拜。
他深知這個時代對知識的壟斷和重視程度之深,即便師徒之間,也鮮少有授書之舉,更何況是盧植這般近乎毫無保留。
“這些東西於我而言已作用不大,你謄抄後可隨意處置。若是能穩固邊防,讓邊疆百姓不再遭受胡虜之害,也算沒辜負為師對你的期望。”盧植語重心長的說道。
對於天下局勢,他也有所察覺,隻是以他的品性,除了勸諫天子、四處滅火,不願行其他之事。
“盧師高義!澤定傾儘全力,護佑邊疆百姓。”
……
樹欲靜而風不止。
就在盧植率軍將廣宗城團團圍住,緊鑼密鼓地製造攻城器械,準備發起攻城之戰時,奉天子之命前來巡視的左豐到了。
作為小黃門的左豐,乃是天子的近臣,深得天子的寵幸。
田澤知曉接下來自己的恩師便會因為拒絕賄賂左豐而遭到誣陷撤職,但他並未提醒盧植。
自己的恩師是何性格,他再清楚不過,剛正不阿,即便自己提醒,恩師也絕不可能行賄賂之舉。
身著寬袍、麵容消瘦的左豐,帶著趾高氣揚的姿態走進營帳,眼神中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陰鬱之色。
“盧植,見過天使!”盧植恭敬行禮。
“盧中郎,快快請起。”二人寒暄之間,皆神色自若,氣氛看似十分融洽。
左豐作為天使,即天子使者,象征著天子威嚴,徑直坐在主座之上。
田澤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他很能理解如今的天子劉宏。
自幼被竇太後和外戚掌控朝政,好不容易親政,卻發現朝堂之上儘是滿口仁義道德、實則爭權奪利的世家大臣。
作為一位天子,他自然想有所作為,也曾誅殺權宦侯覽、王甫,也曾刻印“熹平石經”,也曾創辦“鴻都門學”。
但漸漸地,他發現朝中大臣多出自世家,結黨營私、抱成一團,對上陽奉陰違,對下打壓寒門,隱有威逼皇權、獨攬大權之意。
朝中雖有一些忠臣,但劉宏已難以再相信,這些人是忠於家族、忠於國家還是忠於君主,他無法確定。
而且,即便他們忠於自己,以他們的身份立場,也很容易被世家利用設計,忠臣辦壞事的情況不在少數。
此時的他,與後世的崇禎頗為相似。
但劉宏比崇禎要聰明些,他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能夠依仗的又是誰。
為了鞏固皇權,他不惜重用自己曾經痛恨的外戚和宦官,與朝臣抗衡,甚至再次掀起“黨錮之禍”、賣官鬻爵,堅決不向世家豪強低頭。
田澤很理解這種做法,若是易地而處,恐怕他也難以做的更好。
因為劉宏很清楚大漢目前存在問題的症結在哪裡,他隻能扶持另外一股勢力來抗衡世家豪強。儘管這股勢力很爛,但他彆無選擇。
如今因為黃巾之亂,又被迫妥協,解除了黨錮,允許豪強坐大,劉宏心中定然是一肚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