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劍,氣息好像很強大?”
隔著一個傳道鏡,還能讓人觀戰者感覺強大,此劍絕非凡品。
較之於南域煉靈師們的無知,東域傳道鏡前的人,都不必葬劍塚和參月仙城邊上的。
隨便拎出來幾個人,怕是一半都能喊出此劍之名來。
“名劍第十五,龍劍,青鱗脊!”
第一觀戰台,道穹蒼眼睛一眯,想起來了這個少年紅衣是誰。
他記得苟無月有一個徒弟。
但不是他收的,是聖神殿堂塞給他,要繼承他一身衣缽的。
事實證明,古劍修真不是誰上都可以,即便是傾儘資源。
古劍修的世界裡,也沒有名師出高徒一說,大部分情況下,是一代不如一代。
即便如此,苟無月也儘力在教。
後麵為了避嫌,還將少年扔到紅衣隊伍裡去曆練。
叫什麼來著?
對了,路軻!
……
“路軻?”
徐小受一縷意誌寄在風中醉身上。
方才一發幻劍術替他解圍,此時又瞅見了聖山傳道鏡母鏡拍出來的小紅衣。
他記得這個少年紅衣。
苟無月徒弟,魚知溫同夥,名劍持劍人。
彼時白窟中,名劍青鱗脊硬搶搶不來,老是要主動從元府飛出去找主人。
後麵為了躲避守夜的追殺,給徐小受主動扔掉了。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徐小受記得這個少年紅衣身上有鬼氣。
一個紅衣,卻是鬼獸寄體,很古怪。
這也是當時他和魚知溫分道揚鑣的原因。
她分明知道點什麼,他也問了,她抿唇不言……
雖說如今徐小受大抵能理解她的苦衷。
但當時他隻覺受到了欺騙——魚知溫原來不是聖女,漂亮的臉蛋下隱藏著一顆醜陋的心,坑坑窪窪的全是恐怖的秘密,難怪老是蒙著麵紗!
路軻和青鱗脊現於聖山,徐小受一點都不驚訝。
人家本就是有背景、有秘密的紅衣,回聖山就是回家,再正常不過了。
他疑惑的是,那個家夥都來了,路軻這種菜雞是怎麼還能活下來的,他倆認識?
“天人五衰……”
本來秦斷放言辱他,徐小受都想直接傳送過去,或者空間奧義讓秦斷過來。
就想看看這老東西當著自己的麵,敢不敢再放哪怕半句狠話。
不曾想,那個橙色的家夥登山,打亂了一切計劃!
徐小受死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天人五衰要在這個時候上聖山,搶奪自己的高光時刻。
總不至於這個天煞孤星還記得彼此之間有聯盟,認為自己是他的好朋友,見自己孑然一身上聖山,便貼心到要來幫忙吧?
太好笑了!
連在走過一路彼此幫扶的魚知溫,都會在關鍵時刻選擇對自己隱藏秘密。
徐小受一點都不信在虛空島萍水相逢的閻王成員,會因彼時一句玩笑般結盟的話,便守信守諾,做到義無反顧,為朋友兩肋插刀。
“他瘋了嗎?”
“山上可是愛蒼生,我能隨便來去,他看了也覺得他行?”
“天人五衰,什麼時候這麼飄了?”
徐小受不由擔心起來。
還彆說,仔細回憶一下,他發現天人五衰對外人很恐怖、手段很殘忍。
對自己真挺不錯!
至少,徐小受沒有從這個存在本身就代表著“背叛”的家夥身上,找到哪怕一點被背叛的感覺。
並沒有思考很久,徐小受快速完成了決斷
“叫住他!”
……
傳道鏡陸陸續續還找到了幾個幸存者。
但無一例外,如少年紅衣那般渾身上下連一個傷口都沒有的,根本沒有。
大部分要麼白發蒼髯,如被抽魂剝髓,要麼枯肢朽體,肉身都在腐爛。
“嗒、篤……”
“嗒、篤……”
遠遠的,腳步聲已經淡去。
風中醉卻更為驚悚,他不敢再找彆的幸存者了,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就是幸存者之一!
他想下山。
可蒙在下山路上的“灰”,隨著橙袍人的遠去,逐漸追了上來。
十裡……
一裡……
十丈……
上山的人朝向新生,他的來路卻是凋敝枯敗。
這生死分界線隨著他的前行,終於是來到了自己腳下!
風中醉嚇得蹭蹭狂退,倒著往山上跑,卻還能見著自己腳下的“灰”,追著靴子,像是想要爬上自己身體來。
“要死啊!”
風中醉終於發出了第一聲尖叫。
上天天有秦斷,落地地有灰翳,我堂堂一個古劍修,難道還要施展土遁鑽地跑路?
問題是,我也不會啊!
方圓數裡之外的世界,儘是灰色,風中醉隻能跑向橙色的身邊。
他發現最危險的地方,原來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危險還沒有聚攏過來?
正及一籌莫展之際,重新追到橙袍人身後的風中醉,沒來由腦海裡閃過了一個念頭
“連我都這麼好奇那橙色前輩……”
“五域各地,現在怕不是大家都在狂催我叫住他,要叫嗎?”
人家都放過自己了。
再要叫住他,未免有些太過敬業,隻是傳道而已,沒必要把命搭上……
這麼想時,風中醉卻是身不由己,叫出了聲
“前輩,留步!”
……
啪嗒。
橙色前輩留步了。
可他還還沒回頭,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天邊本來都要南下,看那氣勢像是要直接衝去南域把受爺宰掉的秦斷,聞聲垂眸望了下來。
他愣了一下。
似乎不明白已經死去了的家夥,為什麼還會出現在自己的視野當中。
陡然一身殺機暴漲,如禿鷲奪食一般,提爪俯掠而下,是時厲聲嘶吼
“風家小兒,亦敢戲弄本聖?!”
我,叫太大聲了嗎……風中醉壓根沒想過自己會是這樣的死法,這未免太兒戲。
他想要反抗。
但興許是壓力太大。
他靠近橙色前輩後精神一恍惚,回過神來時,已經沒時間反擊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風中醉欲哭無淚,都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抓著傳道鏡就縮在了橙色前輩的屁股下麵,稀裡糊塗的高喊道
“徐小受!救我!”
啊?我在說什麼?
我也瘋了嗎,都屢撞南牆了,還敢直呼大人物真名?
受爺跟我什麼關係啊,他又不是救世主,這個時候哪裡會為了救我上聖山……所以,秦斷是蒼生大帝的陷阱?
徐小受確實不是風中醉的救世主。
但抱鏡蹲下喊出“徐小受”後的那一刻,風中醉明顯能察覺得到,前頭橙色前輩身子僵硬了一下。
下一息,這個從背影看去像是個提線木偶般的家夥,形如回魂。
他動了。
他不再隻是麻木機械的提步登山。
他的頭顱昂起,目光約莫是投向了俯衝而來的禿鷲秦,同時伸出了右手。
……
“轟!”
聖山山腰處一陣巨震。
周遭山石轟鳴炸開,簌簌滾落。
風中醉卻愣著,抓著傳道鏡感覺自己如置繈褓,不僅溫暖、舒適,更是給嗬護得連一點戰鬥餘波都沒感應到。
橙色前輩,保護了我?
對了,一人衍子千千萬……你不是橙色前輩,你是受爺?
“秦斷這老東西不知道為什麼還想殺我,但我已經不怕了!”
“橙色前輩從現在開始就是我風中醉的守護神,至少我感受到的是這樣!”
風中醉拍拍屁股趕緊起身,儘量遠離正麵戰場,同時將傳道鏡對準戰中二人。
時值此刻,人家都執意要殺自己了,風中醉還沒那麼大度到去給足尊敬。
他摸摸腦袋,摸摸肋骨,不知道在摸什麼,最後對著鏡子大聲呼喊道
“兄弟們,我真的活下來了!”
“場,你們還記得吧,我對這個‘場’十分敏感,方才明明是陰冷、晦暗的感覺……”
“現在,我覺得好溫暖哇!”
“橙色,真的暖!”
風中醉連跑帶跳,倒著後撤,手指卻用力甩向前方,解讀起了戰局
“橙色前輩,也是半聖!”
“聖山真的半聖滿地走嗎,隨便一個上山的人,實力都如此恐怖?”
“橙色前輩,既然您這麼強,幫我把這條瘋狗搞死吧……受爺真不該放過他的,就該將他半聖化身全都抹殺,甚至連根拔起的,算我求求您了咧!”
眾所周知,傳道是很需要誇張手法的。
有時候為了渲染緊張且刺激的戰局,風中醉會將情緒頂滿,同時口不擇言。
他並不喜歡中立,他選擇站場。
他果斷站秦斷老狗的對立麵,同時試圖以言語激發五域觀戰者的共情,讓他們跟自己同仇敵愾。
他萬萬沒想到,這話一出口……
前方煙塵散儘時,露出秦斷老狗一臉驚駭的畫麵——他的禿鷲之爪居然給橙色前輩死死箍住,像嬰兒的進攻之拳被握著,完全動彈不得!
而橙色前輩,在聞聲之後,竟連前頭半聖大敵都不顧了,他的腦袋,直接“掉”了下來。
不是側頭,不是轉身,就是身體不動,下巴揚起,後腦勺幾乎貼著背部,如此將頭“掉”下來!
大兜帽垂疊的褶皺中,露來一張橙色的閻王麵具,藏在陰翳中的毒蛇目光凝向自己,凝向傳道鏡,凝向五域煉靈師。
風中醉雞皮疙瘩掉一地。
可對麵便像死神得了請求,閻王麵具下很快發出了低沉沙啞,平靜平和的聲音
“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