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這裡,沒有人看到“柳”的半個影子。
但基於對受爺實力和眼光的信任,有人覺得“神拜柳”隻是一個稱謂,或許這柳樹的實際呈現形式為一堆石頭,也並無不可?
“轟!”
受爺一抬手,拂向眼前石堆。
撲撲聲響間,巨石焚儘,露出了埋在裡頭最深處的一座斂息靈陣。
“完了……”
當靈陣現世,不止聖山諸聖,五域煉靈師都暗道不妙。
用靈陣來藏,用碎石藏陣。
再將這一切,巧妙的混進破碎的聖山之中。
這陣固然不知道是誰布置的,但用意十分明顯,就是為了提防一手某人。
可他成功將在場所有人乃至半聖騙了過去,獨獨被提防的那個,精準識彆了出來。
徐小受再一抬手,好笑的將這靈陣破解,讚歎道:
“好強的陣術,好精妙的手法,這就是自欺欺人陣嗎?”
……
南域,仲元子聽著傳道鏡傳出來的聲音,老臉一紅,急不可耐對身邊愛蒼生解釋道:
“我用的是道殿主留下的聖級靈陣盤,爆破那時,神拜柳不是還不能主動動嘛,我將它挪移出山的時候,想到最危險的地方其實是最安全的地方,便將之挪回屏風燭地,但用靈陣和碎石隱藏……”
“不必解釋。”
“不是,你聽我解釋完啊!”仲元子急了,“我就是知道他性子,雁過拔毛,寸草不生,我才提前提防一手,我沒想到他不止神拜柳,九祭桂都盯上了……”
“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你聽我說完!我真的沒有故意在留下標記……”
“我知道,仲老你是好心的。”愛蒼生也是給逼得多言了幾句,“但你忘了,他的天機術造詣,不低。”
“嘎。”
仲元子戛然而止,旋即長長歎了一口氣。
防不住!
根本防不住!
他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在抵抗,但也許做和沒做都是同一個結果。
徐小受隨便走走停停,換個人來,他的行為舉止就能被理解成是內奸。
“不過仲老,你最近似乎很抗拒和徐小受牽扯上什麼,哪怕是一些細枝末節,你也很想……撇清?”愛蒼生眉頭一皺,有些迷惑,“你以前似乎不會在意這些?”
“嘎?”
……
“這陣其實很妙,至少是個聖級。”
徐小受對風中醉招了招手,後者靠近了一些,五域便得聽他講解道:
“此陣,集斂息、幻化、隱匿、遺忘為一體,確實做到了讓大家都對陣法所護之物,提不起興趣去關注。”
“當然,我之所以能注意到,並不是此陣上有什麼‘標誌’啊之類的東西,聖山不可能有叛徒,聖山是正義之山。”
“我隻是強。”
受爺對著陣破之後的還彌留在前邊的迷霧一吹氣,那霧氣便一溜煙嚇走了。
“真有柳樹!”
裡頭露出來的,是一片昏暗陰沉之地。
參天高的斷柳被人施術壓縮到了及人高,受爺一揮袖拍碎了封印,讓其複原。
斷柳之下是一方古桌,桌上點著一盞燭燈。
燭火幻滅,飄忽不定。
徐小受唇角一掀,瞧出來了什麼,但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了風中醉。
後者盯著斷柳、古桌、殘燈看了許久,直至手抖,直至傳道鏡畫麵跟著他晃。
他第一次沒有大聲尖叫,而像是還沉浸在那方玄妙的境界裡,低聲喃喃:
“詭……”
“好詭、好強、好可怕的劍意……”
五域茫然,不知道風中醉這廝又在發什麼詭癲。
受爺看上去像是一個大家長,又對另一邊招了招手,北北不情不願的扭著肩膀。
“你不過來,你就會跳著舞過來。”
北北小臉頃刻憋紅,瓊鼻一皺重重哼了一聲後,還是隻能跺步恨恨走來。
“你又瞧見了什麼?”
這下五域聽懂了,斷柳之下,必是古劍修才能看得到的東西。
受爺這像是在……
考核?
“啊,他們之前不是對手嗎,現在怎麼感覺級彆都不一樣了,受爺是什麼古早的七劍仙嗎?”
“給我一種巳人先生的感覺……雖然我也沒見過巳人先生,不知道他老人家給人什麼感覺。”
“我覺得像侑荼。”
“那要這麼說,我覺得像八尊諳。”
北劍仙很快忘記了彆的其他,沉浸劍意其中。
說實在話,她是當上了白衣執道主宰,但這屏風燭地,以及斷柳、古桌、殘燈之下的劍意。
除了上次因為月宮離狐鬨而惹得華長燈發飆後,這麼近距離被允許觀摩,還是第一次。
離譜的是……
一切的發生,竟是因為一個桂折聖山的外人允許了!
“禦魂詭術之‘詭’,酆都之主之‘絕’,還有一種,連我也看不穿的東西……”
“你看不破很正常,你才哪到哪?”
北北小臉抬起,惡狠狠對著徐小受齜了一下牙,旋即表情一苦,根本打不過,隻能被欺負。
但她可不是任人欺淩的主兒,反問道:“那你呢,你又看出來什麼東西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徐小受抱胸壞笑,根本懶得搭理這矮個的小北北。
轉眸一瞥,卻瞥到了風中醉那如朝聖般投來的目光,目中帶著濃烈的求知欲,沒有雜質,全是渴望。
五域成名的古劍修不多。
五域喜愛古劍術的劍修很多。
這個時候,該是有成千上萬道類似的目光,在等待一個來自第一劍仙的答案吧?
徐小受驚覺不知從何時起,自己也真成了彆人眼中那可以給予答案之人。
如果是巳人先生在此……
他想了想,望著屏風燭地遺址,望著那斷柳、古桌、殘燈,徐徐說道:
“詭,之彆於鬼,其質不同。”
“但以劍入道,使肉入靈。因此技,懂異同,辨虛實,通始終。於召靈始,式鬼簽成,役使魂靈而終,技近乎忘,如臂使指,於是鬼劍術初窺門徑……”
“詭,之類於鬼,其實相通。”
“但以劍之形,通鬼之實。因力互,不傷身,不傷神,介此中。萬般為引,意念觀成,目入心而不損,旁左皆失,獨薄此魂,於是鬼劍術登堂入室……”
從鬼劍術入門到精通。
從第一境界講到第二境界。
風中醉、北北、奚……乃至是五域各地的煉靈師、古劍修,沒有一個想到受爺會講,也這麼會講。
這一個個的,不管懂劍與否,知曉機會難得,聽得煞為認真。
徐小受也沒想到自己這麼能講。
他隻不過是想聊些自己對鬼劍術的見解,看看能否給古劍修圈聊以啟迪罷了。
畢竟,在古劍道的末法時代,之所以還能人才輩出,全靠巳人先生這些老前輩在抗著巨輪前行。
受人恩惠,湧泉報之。
徐小受受完巳人先生的劍,他知曉老先生最大的心願不是他自己封神稱祖,而是看到古劍術在大陸五域遍地開花。
他講了一些。
他發現講不完。
他講到口乾舌燥,講到五域靜默,乃至講到各地都有修靈魂之道的煉靈師突破了……
古劍修們,似懂非懂。
直至落日晚霞淡去,皓月輪空而過,旭日東升之時,徐小受抿住了嘴,停了下來。
巳人先生,您太偉大,但我是不行了……
劍術精通博大精深,其內的基礎知識,根本不是幾日幾月時間,靠一張嘴能講完的。
至於劍道盤的高級知識,乃至是《觀劍典》上麵的超階劍境融彙貫通之法……
徐小受碰都不敢碰。
他終於懂了,難怪八尊諳不教劍。
他在這裡說了這麼多,風北奚若有所悟,但距離突破,似乎還有一些需要消化的距離?
很好,接下來,就該知識付費了。
徐小受隻稍候了片刻,在所有人稍稍緩和了過來之後,指著斷柳說道:
“愛蒼生,九祭桂我可以讓步,此柳與我有緣。”
“也算是為大陸的古劍道完善了些許,它便隨我罷。”
一言道完,不顧反對,徐小受腳下空間奧義展開,直接將整個屏風燭地,乃至華長燈留下的痕跡,儘數納走。
嘣!!!
聖山的天,後知後覺般破開,射來了一支窮凶極惡之箭。
徐小受拿著碎鈞盾再行扛了一擊,發現力量並沒有增長多少,明白了什麼。
愛蒼生,你確實是中立立場,我錯怪你了。
“愛狗,彆給臉不要臉!”他卻是爆聲一喝。
五域震驚。
前一刻還是一副得道先生模樣的受爺,下一息又換成了他之前出口成臟的那副嘴臉,這太難讓人接受了。
可受爺這次受箭之後,卻沒有停下,而是提著盾牌衝到了原先九祭桂所在的位置去。
“既然你不仁,老是偷襲射我,那休怪我大義,隻能遵照九祭桂前輩的意願了!”
嗡!
空間奧義陣圖一展。
徐小受這次可沒拿什麼畫龍戟鏟土,決心收費的他,化作狂暴巨人後,張開雙手就環抱住了九祭桂的巨大樹身,猛力往上一拔。
嗤啦啦……
泥石飛濺,禁製崩毀。
施加在祖樹九祭桂身上的各重大陣根基、各種蓄運之力、各種抵製破壞之術……根本扛不住徐小受那一身被動技加持後的怪力!
九祭桂被他從泥土中連根拔起,連一層遮羞布都不蓋了,赤條條就這樣扔進杏界之中。
“九祭前輩,請。”
以樹身呼喚靈體,徐小受隨手烙下的紡織之陣,在祖樹九祭桂進入杏界之後啟動。
聖山諸聖那邊,九祭桂靈體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還沉浸在靈魂之道的修煉當中。
她就是靈體。
她就很需要這種感悟。
她太感謝徐小受在五域麵前說出他對靈魂之道的理解了。
“唔?”
突然,九祭桂靈體感覺自己飛了起來,飛向了一處漩渦,似要通往另一方世界。
她什麼都不知道,隻能看著驚恐望著自己,卻越漸遠去的世界、熟悉的諸聖,極力張開了手,卻什麼都抓不住……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