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秀她娘一進門,正好看見傅有為一身西裝,火氣一下就冒出來了。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到了李秀秀她娘這裡,倒是越看越嫌棄:“小傅,我還沒同意你和秀秀的婚事呢,你穿成這樣是什麼意思。”
傅有為不敢頂撞未來丈母娘,閉著嘴老實聽她罵。傅英才給兒子打圓場:“快,親家母,親家公,坐下喝點茶,這孩子不懂事,您二位彆和他一般見識。”說著,傅英才給傅有為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倒茶。
傅有為卻一動不動,看著門後麵,麵露難色:“嬸子,秀秀同誌沒來啊。”當事人不來,自己可怎麼和她商量啊。
李秀秀她娘一把放下茶杯,剜了他一眼,這傅有為怎麼該機靈的時候不機靈。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叫什麼嬸子,這是你丈母娘。”傅英才嗬斥他。
“行了行了,你也彆叫我丈母娘了,我可受不起。”李秀秀她娘是典型的農村婦女,沒什麼文化,說話也陰陽怪氣,動不動就是一哭二鬨三上吊那老三樣,為人十分潑辣。上回傅英才之所以暴跳如雷,毒打了傅有為一頓,也是因為李秀秀她娘找過來時,在樓道裡撒潑打滾,讓他丟了大臉。
“傅領導,您是乾部,我們家可是農民家庭出身,好不容易將閨女拉扯大,結果被個禽獸給糟蹋了,你說虧得不虧得慌,您也彆怪我們說話難聽,這事擱誰身上也不好受。沒結婚就大了肚子,我們老李家的臉麵都丟光了。”
李秀秀她娘說的直白,把傅英才說得麵紅耳赤。
“是是是,這都是我家有為的責任,我們一定負責任。”
李秀秀她娘撇撇嘴,灌了一口茶,動作粗鄙。93年的物價大部分都便宜,但也有比後幾十年還貴的。就比方說李秀秀她娘吐出來的這口茶。茉莉大白毫,93年的時候八十塊錢一兩,二十多年後,反而降到三十多塊。李秀秀雖然是農村的,但是模樣長得好,後來靠著自己進了城,在紡織廠做工。她們一家人都好吃懶做,她娘早就想靠著閨女嫁個好人家,跟著沾光。誰知道閨女半路大了肚子,還是找了傅有為這麼個地痞流氓,李秀秀她娘差點背過氣去。
還好傅有為自己雖然沒出息,但是有個當乾部的爹。李秀秀她娘當機立斷,拉著人就往傅家走,厚著臉皮將這事嚷嚷開,才算是有了底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老傅家想要臉,就得乖乖聽話。李秀秀她娘放下茶杯,打量了一眼房子,眼睛轉了轉。
“既然這樣,傅領導,咱們兩家就掰開了說罷,我們家秀秀現在懷了孩子,得趕緊結婚,不然將來肚子大了,街坊四鄰可就瞞不住了。”
“是是是,得結婚,親家母您的意思是。”
李秀秀她娘站起來,在房子裡轉了一圈,黑布鞋踩在傅有為剛拖過的地上,留下了一串黑腳印。
“我家的意思呢,年輕人結婚,肯定得準備點家當吧,這樣彩禮錢,要個整數兩萬塊錢。”
兩萬塊錢。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傅英才一個月才開三百多塊,況且三閨女傅苗苗將來也要結婚,這筆錢,不好拿。但一想到傅有為,傅英才咬了咬牙,這彩禮錢,他出。
本以為要了天價的彩禮錢,李秀秀她娘能安分一點。誰知道她一見傅英才二話不說就同意了,更加要這要那起來。
“家當也得準備點,彩電、空調、摩托車、錄像機這都是最基本的,金戒指金項鏈金耳環也得打一套。還有這婚房,有為沒個正式工作,單位不分房,我家就這一個閨女,當然得替她考慮考慮。”李秀秀她娘越說越上勁,到後來乾脆打上了這棟房子的主意,“親家公,我看你家這房子就挺不錯得嘛,寬寬敞敞的,就是我們老兩口住進來也不覺得擠嘛。呦,家裡這個冰箱不便宜吧。”
傅英才被她說的頭疼:“親家母,這房子我大兒子也住的。”
本以為李秀秀她娘聽了這話能消停點,沒想到她反而更氣了:“親家公,做人可不能這麼偏心,大兒子是人,小兒子就不是人了。都是一家人,怎麼能差彆對待。”
傅有為也是那個時代過來的,93年結婚什麼水平,他心裡有數,皺了皺眉,李秀秀她娘這是獅子大開口。這個婦女太不講道理了,傅英才這老頭子看著厲害,實際上拿這些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上輩子,傅有為退休之後還在婦聯工作過一段時間,期間沒少接觸這些婦女同誌,天天就是婆婆媳婦小姑子這點事,翻來覆去的說。
處理婦女同誌的問題,傅有為得心應手。他有些得意,自己還是比傅英才這老小子厲害。對付這樣不講理的人,你得比她更不講理才行。
李秀秀她娘正喋喋不休時,耳邊突然傳來咚一聲。傅有為一把拉開門,她嚇了一跳:“有為啊,這是乾什麼?”
“我已經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作風混亂,亂搞男女關係,不思進取,品德敗壞,給社會造成不良影響,嚴重影響了國家形象。”
李秀秀她娘訕訕一笑:“也沒有那麼嚴重。”
傅有為繼續說:“我這就讓我爸把我送到公安部門去,接受法律的製裁。”
“彆啊,彆啊。”李秀秀她娘一把拉住傅有為,傅有為真要是蹲了監獄,可就人財兩空了。
“小傅,你彆衝動,咱們萬事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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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秀秀她父母,傅有為鬆了口氣,李秀秀她娘可算不再惦記房子了。
他自覺立了一功,剛想到傅英才麵前顯擺,卻被他一句話打回來:“趕緊打掃衛生,然後接球球下學。”傅有為碰了一鼻子灰,匆匆又拖了一遍地,騎上自行車去接球球。
在友誼小學門口待了一會,學生們陸陸續續都出來了,卻還是沒見到球球。
傅有為皺眉,有點擔心。剛要去門房問,大腿突然被人抱住,屁股上也挨了一巴掌。傅有為疼的嘶嘶,低頭一看:“原來是你這小家夥,從哪躥出來的,我怎麼沒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