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輕鬆地走出移民辦公室,還很有禮貌地對四十二號先生再次表示了一下歉意,才從容地走出了市政大樓。
終於有結果了,肖恩·李重重吐出一口氣,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湧上心頭,就好像上一輩子自己雖然花了不小的價錢,但好算安了個家一樣。隻是剩下的路要怎麼走,肖恩完全沒有思緒。
甚至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要去西部。
他的腦子裡,19世紀的肖恩還在橫衝直撞,來自於21世紀的靈魂徹底占據了這具身體。
強壯,有力,但頭腦簡單,這讓21世紀的時空旅客異常滿意。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穿越回19世紀,但無疑這個時代讓人十分期待。
亞美利加,西部,牧場,風滾草,槍戰,女人,好像每一個字眼都是美味的蛋糕,不停地撩撥著他悸動的內心。
來吧,大乾一場!誌得意滿的肖恩氣勢洶洶地往前路走著,縱然太陽曬在身上也毫無感覺。
隻是,現在該乾點什麼?
回家!腦子裡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是的,回家。既然繼承了人家的身體,也要給人家的家人一個交代,到時候去西部就順理成章,要不然家裡人說他性情大變,要給他驅魔也是個無可奈何的事情。
穿越到1892年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如果某乎有這樣的問題,那麼現在,身為當事人的肖恩·李是非常有資格回答的,那就是又累又餓。
為了省錢,19世紀的肖恩·李沒有吃早飯的習慣,當然酒鬼養父也不可能給他做。今天為了到市政廳不遲到,他起了個大早,照例喝了幾口涼水就出了家門。
肖恩的家在鋼鐵廠不算遠的金盞花街,那是一個小舊的公寓樓,平時上班走路二十分鐘就到了。但是來市政廳就真不算近,兩條街道距離足足有八英裡。早上過來的時候天氣清爽,太陽也沒有那麼熱烈,走起路來還挺舒服,但到了下午兩點可就難熬至極。
不行,不能再走了,再走下去,秋老虎的餘威就要把他送走了。肖恩喘著粗氣,跑到樹蔭下稍稍歇歇,不僅僅是熱,還很累。21世紀的靈魂坐慣了辦公室,已經有十來年沒有鍛煉過身體了,如今縱然身體還能承受步行的苦楚,他的精神也快崩潰了。
往東,走小巷,有一條陰涼又便捷的小道,比大路要少走五英裡的路程。
不知怎的,他的腦子裡又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
很好,很好,這個情況在小說中有過這樣的描述,19世紀陳舊的靈魂已經很久沒有亂動,看來他已經徹底臣服於自己的淫威之下了,兩個靈魂正在融合,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已經能隨自己的心思調動了。
21世紀的靈魂誌得意滿,看來自己也算是個天選之子了。他腳下的步伐也虎虎生風,比剛才快了有一倍有餘。
亞美利加的城市建設仿照著英格蘭建築,與華國的街坊完全不同,它們沒有對門和小巷,都一般高矮整整齊齊地一致對外,形成一個完整的方格,方格與方格之間就是大道,當然有一些房子排列地也沒有那麼方,斜街也是有的。
他向東走了大約一英裡,再向北拐進一條像迷宮一樣的斜路,至此太陽的光芒已經被高大的牆壁所遮擋,逼仄的斜路悠長又深邃,一條條小道像腕足動物般伸向遠方,最窄的地方僅能容一輛馬車通過。
隻有窄窄的幾道光從牆縫中透露出來。縱然現在太陽高懸,依舊照不清楚街道的全貌。狹窄的街道麵潮濕陰冷,拐角處味道濃烈,一聞就是低收入人群的住所。
肖恩匆匆繞著斜路走進街區裡麵,裡麵原初的設計是供人休憩的中央公園,不過因為光照和無人看管的緣故,隻有一些畸形的大樹和低矮的灌木還能存活。
他在半荒廢的房子構成的複雜地形裡找到了記憶中的那麵牆,一個閃身蹦跳,雙手抓住牆頭,身體借力就順利翻了過去。
到了牆的另一麵,裡麵情況比斜街入口更加糟糕,房子不再是磚石,而是長短不一的木板和歪七扭八的雜樹支撐起了這些勉強可以稱作房子的容身之所。
這裡的街道上堆放著各種奇怪的雜物,地麵泥濘肮臟卻反射著月光的白,讓人完全不想踩到上麵。
一路上很少見到行人,縱使能看到一半個,也是低著頭急匆匆地跑過,好像有什麼鬼怪在追他們似的。肖恩心裡毛毛的,感覺每一扇木板後都藏著一雙泛著惡意的眼睛。
肖恩越走,心裡越發毛,不對,這路不對,完全不是去金盞花街的路!這裡更像是哪個幫派的地盤!
肖恩扭頭就走,對這條路完全不再有任何欲望,隻盼望著在被幫派分子發現之前逃出楓樹街。
隻是他還沒走兩步,肩膀就被一隻有力的手給扣住了,縱然是肖恩如此體格,也有些掙脫不開。
“呦,大名鼎鼎的肖恩如此不懂禮貌嗎?不打聲招呼就要走了?”一個凶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就好像肖恩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而肖恩的麵前,兩個壯漢站在巷子中間攔住去路,他們後麵還有三四個人影影綽綽地躲在陰影和角落當中。
肖恩行了個法國軍禮慢慢轉過身來:“等等,各位好漢,我沒錢,我也是窮光蛋一個,千萬不要走到犯罪的道路上。我們有話好好說!”
21世紀的他也曾出國旅行,遇到這樣的情況他絲毫不慌,身上的錢已經全都給了移民辦的主任,自己又是初來乍到,不會跟本地幫派有過結怨,完全不怕被人下黑手。
“好好說,我這就和你好好說。”這個聲音依舊飽含著惡意,一個拳頭急速放大,猛地砸在了他的肚子上。肖恩猝不及防地軟倒在地上。
腹部的強烈一擊讓他疼到無法呼吸,仿佛呼吸一下都讓他感覺身體要碎掉了。他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想吐卻吐不出來,胃的痙攣收縮讓他不自覺吸著肚子,但吸著肚子又疼到無法呼吸,一下子成了惡性循環,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肖恩躺在冰冷的地麵上,擰著頭看著攻擊他的人,那是一個高壯的白人,他穿著一件硬邦邦的夾克,胡子拉擦,雙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右手纏著繃帶,正吊在胸前。
他蹲在肖恩麵前,獰笑著看著倒地的肖恩:“高貴的獅子總是想不起身後的獵犬啊,李先生,你好像忘了我是誰。你既然想走,那我也不耽誤你。就按聖經中的說法,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手還手,以命換命吧。”
我屮!你他媽是誰啊!肖恩急的滿頭大汗。
怎麼一上來就打死打死的,我們從來沒見過啊喂!
爆種啊,肖恩!想想你的西部夢,還沒開始呢,你支棱起來啊!
但無論他如何驅使著這具強壯的身體,但這具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他的腦子一陣眩暈,耳朵裡嗡嗡作響,腦子裡的念頭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19世紀的靈魂又開始蠢蠢欲動,它橫衝直撞,不停衝擊著自己的防線。而21世紀的靈魂仿佛被強力吸塵器不停地吸取著,他用儘力氣勾住大腦的意識不想離開,但吸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強,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
他的力氣已經用儘,意識瀕臨毀滅,最後終於堅持不住,被塞進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罐子中再也無法出來,隻能看,隻能聽,卻毫無動作。
他哪裡還不知道,從“回家”開始到“走小巷”為止,所有的主意是19世紀那個本地靈魂的陰謀。
在最後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如願以償地喊著:“該死的鬼東西,滾出我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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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手男可不知道在這幾秒的時間裡竟然發生了一起堪比奪宮的刺激鬥爭當中。
他手中的棍棒依然舉在空中,他虛舞幾下,似乎在試試手感。
嘿嘿,你也有今天!
肖恩你不是牛嗎?今天就廢你一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