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到底是瘋了,還是清醒著?”
穿過絕境長城下蜿蜒黑暗的隧道,天空豁然開朗。
廣袤的天空下,大地一片瑩白。
一支三十人左右的馬隊在塞外雪國緩緩前行。
北境守護,臨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裹著厚厚的毛皮獨自走在前方。
身穿毛領胸甲,高舉冰原狼旗的侍衛們在後方五十米外的地方緊緊的跟著。
既不敢靠的太近,會被責備;又生怕離得太遠,出了事來不及救援。
這裡可不是北境,而是塞外蠻荒之地。
凶狠的野人、未知的猛獸隨時都會出現,咬斷你的喉嚨。
最前方的艾德公爵偶爾會停一下,然後低下頭輕聲的說著什麼,再調整方向繼續前進。
整個隊伍如一條大蛇跟著吊在前方的誘餌,緩緩的向未知方向蠕動。
天色逐漸陰暗……
一名守夜人裝束、臉上還有幾分青澀的黑衣騎士忍受不了隊伍中詭異的氣氛,用力一夾馬腹,策馬追上了艾德。
旁邊一名身材敦實、披著厚毛披風的臨冬城騎士抬了抬手,似乎想叫住他。
猶豫了,最終沒有出聲。
在這個時代,他們的製度、教育、傳統文化、社會環境都堅定的告訴他:
當領主做出的決定,身為下屬,過多的反對實屬僭越。
但如果是中立的守夜人進言,尤其進言人還是自己的親弟弟,也許艾德大人能聽進去。
“奈德(艾德的昵稱)!”班揚·史塔克趕了上來,並肩跟艾德走在一起。
看著眼前憔悴的男人,班揚有些心酸。
初見時,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哥哥。
艾德·史塔克,臨冬城公爵,王國四大守護之一,統領整個北境,新王勞勃的發小義弟,養父是國王之手,妻子是公爵之女,兒女雙全。
前後經曆了篡位者戰爭、鐵群島叛亂等數次王國大戰,從無敗績,正直之名和威武戰功響徹整個維斯特洛大陸。
是維斯特洛大陸王室之下最高等貴族。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北境無冕之王。
然而短短幾個月,再見時已是如此模樣。
蒼白枯瘦的臉龐,雙眼無神,仿佛一個渾渾噩噩暮氣沉沉的將死之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
班揚抿了抿嘴,低喊了一句:“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麵就進鬼影森林了,野人隨時可能出現。”
聽到危險,艾德本能一拉韁繩,戰馬停下腳步。
他低了一下頭,似乎在思考,又像在問詢,神情恍惚。
順著他的視線,班揚看到了艾德懷裡被包裹在厚厚毛皮裡的小臉。
和艾德一樣的蒼白、枯槁、消瘦,一頭棕發。
不熟悉的人第一眼甚至會以為他是艾德的兒子。
席恩·葛雷喬伊,他確實是艾德的兒子。
但隻是養子,而且還是個南方鐵佬。
在平定鐵群島叛亂後,作為戰敗者,鐵群島巴隆大王將他最後一個兒子作為人質送到了臨冬城,被艾德收為養子。
班揚厭惡的看著這個小男孩。
鐵群島的人就是一群小偷、強盜、人渣、酒鬼混在一起的雜種。
時常劫掠整個維斯特洛沿海,有時還進內陸殺人放火。
沒有一個北境人喜歡這幫鐵佬。
席恩的睫毛微動,睜開無神的雙眼,泛著灰氣。
任誰看一眼,都立刻明白:這個小崽子生病了,很嚴重,活不了多久。
男孩掙紮的抬起頭望向遠方。
班揚皺了皺眉,有些疑惑,他依稀看到男孩眼中一抹金色的流光在閃動,但他不確定。
在這冰天雪地,雪盲的人,看花眼再正常不過了。
“沒有人。”隻看了一眼,男孩輕聲說道。
隨後,突然用一種孩童爛漫的語氣補充道:“那裡有一些烏鴉,幾隻兔子,啊,鬆鼠在窩裡……還有樺樹、杉樹,以及遍布地下的魚梁木和它的樹根……順著樹根的魔力,我們去那個方向……就快到了……”
皺巴巴的隻剩下骨頭和皮的手指像一根枯樹枝一樣顫巍巍的伸了出來,指向左前方。
“去特麼的烏鴉、兔子和魚梁木!艾德!這是個瘋子。”班揚看著席恩,爆出了大家說不出口的話。
能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班揚終於忍受不了,激動的衝兄長大喊:“你不該來這兒,這沒有任何意義。這個小鐵佬隻是個瘋子!你應該在家裡,待在壁爐旁,陪著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凱特琳夫人還懷著身孕,你應該陪著他們,而不是來這個鬼地方郊遊。”
大戰剛歇,北境需要穩定。
沒有比自己的大領主安穩的守護在臨冬城更能令北方人心安了。
沒有什麼比家人在身邊更能令人安心,更令人喜悅了。班揚心中想著。
艾德目光逐漸聚焦,仿佛在回憶:
大兒子羅柏才剛6歲,3歲的女兒珊莎甜美可愛,自己的妻子即將給自己誕下第三個孩子……
我也許該回到臨冬城?回家去……回到該有的現實……回……
艾德還沒有開口,他懷裡的孩子忽然發出一聲宛如夢囈的低語。
“班揚·史塔克?”
一瞬間,寒流襲過全身,班揚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發誓,這不是他剛剛聽到的幼童之聲。
他也從未聽過這種宛如多重發聲、金屬摩擦的疊音。
聲音空靈刺骨,仿佛來自深淵。
本能的,一句北境祖傳問候脫口而出,“沃特法克……”
“班揚·史塔克。”
這次是肯定的語氣,同樣的可怖,不類人語。
“築城者布蘭登的子孫。”
“瑞卡德·史塔克之子。”
“頭狼布蘭登、默狼艾德的弟弟……”
一個個的頭銜,也讓班揚的不安和怒氣一波波的上升:“你特麼什麼意思?嘲笑我是靠祖蔭的廢物?史塔克家最不成材的人?啊?小鐵佬……”
連班揚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但最後一個頭銜卻讓班揚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