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要十一師兄還有呼吸,毒還沒侵蝕全身就有機會。
不醒來挺好的,就這樣好好地休息。
念了一會兒書,落閒怕十一師兄覺得太過枯燥,轉而心中默背。
她來到窗邊,折下一片梧桐葉。經過無數個日夜的觀察,她很快便將梧桐葉的葉脈形狀特殊之處記下,拿到嘴邊,依著梧桐葉天然走勢,吹出梧桐葉本身的音調。
葉片發出的聲音清澈動人,以事物本身而來的音調,便是它們本身的旋律。分明沒有摻雜任何彆的曲音,卻動聽至極,輕而易舉融入柔和晚風中。
四師兄過後是三師兄。
三師兄懶散慣了,直接扔了好幾本書給落閒,讓落閒倒背如流後再來找他。
這幾本書看得落閒更是頭暈眼花,五行她尚且懂一點,畢竟與修士體內靈根對應。可是什麼八卦、方位、天乾地支、地勢……
念起來拗口不說,實在過於晦澀難懂。
在落閒連著幾日通宵達旦,硬著頭皮背下來。無論三師兄提什麼問題出來,落閒都能對答如流後,三師兄直接把落閒扔在竹林裡,讓她自個兒走出來。
星河漫天,荒草直直蓋過半個身子,落閒一開始憑著記憶往方才來的路走回去。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她又回到了原點。
於是她看著天上的星辰,她試著移動步子,一邊移動一邊看天上星辰。很快,她發現這個星辰是假的。
竹林外,無名派六人齊齊看著竹林中打轉的落閒,在落閒腳下有個散著靈光的陣法,就是那個陣法將落閒困在一丈天地中。
二師兄雙手環胸:“六師妹資質愚鈍,此道本就不易,你這個未免過了吧。”
三師兄打了個哈欠,惺忪狐狸眼半睜不開,語音慵懶:“確實愚鈍,不過這話等你教她時,我再原封不動送給你。”
落閒足足用了十天,才磕磕絆絆從竹林中出來。
不過很快,第二天三師兄又把她扔到樹林裡。
這次樹林中大霧彌漫,沒有星辰,甚至連一掌之外都看不清楚。
這次落閒足足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出來,出來時,接她的是二師兄。
二師兄道:“過來雕花。”
身上繡滿紋路,乃至房屋中繡滿柔媚好看花的二師兄,仿佛格外喜歡那些精美的東西。
他讓落閒做的事也是這樣。
他讓落閒在各種東西上雕花,必須雕得好看,怎麼才叫好看?二師兄所說與四師兄所說莫名契合。
那就是順萬物而來。
順著葉片本身能吹出最動聽的音調,那麼順著事物本身生長規律而來,就能雕出在這件物品上最好看的花。
可是二師兄要求的比四師兄要求的更為嚴格。
一片葉子有自身的脈絡走向,但在二師兄這裡,一片葉子不同的地方顏色、厚度、濕潤皆為不同。
那麼落閒要想在一片葉子上雕出最好看的花,因為葉片每處的不同,下手的力度、勾勒的紋路、輕重、手法也要隨之變化。
但凡所見之物,二師兄全會讓落閒雕花。
“醜。”
“醜。”
“難看死了。”
“用腳刻的都比你好看。”
“太醜了,拿遠點,彆傷我的眼睛。”
落閒能聽見無數次這種話,在每次被二師兄否定後,落閒隻是收回,盯著手中的東西許久,而後拿起相似的再次雕刻。
直到二師兄說可以,落閒才雕刻下一樣。
看著被否決了五十八次的落閒,又一次盯著手中物品入神後。
二師兄收回視線,斜了眼樹葉蓋臉,正睡覺的三師兄。
他道:“那句話,我還給我自己。”
落閒確實天資愚鈍,領悟力、記憶、靈根、根骨,沒一樣行的。
但就是這麼個沒一樣拿得出手的人,在被瘋狂施了超過她本身能承受的數千倍壓力後,本以為該倒地不起的時候,再看過去,竟然發現她在不知不覺中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於是他們情不自禁再次往上麵添加重量,可即便做的一點都不出色,甚至可以說一塌糊塗的人,到最後總能踉踉蹌蹌站起來。像極了一根沒有極限的彈繩。
萬物皆可雕刻。
不知不覺一開始隻會說醜,各種挑毛病的二師兄,開始點頭。
“勉強。”
“就這樣吧。”
“還算看得過去。”
這日飯桌前,落閒認真盯著無名派六人,從老頭開始挨著一位一位,說哪位哪位臉下的骨頭適合雕什麼模樣的花,那花的形狀,花瓣的紋路,花的哪處下手該重點哪處該輕點,因為骨骼質地有些許偏差……
無名派六人背脊均一寒。
落閒成功趁六人愣神之時,再次搶到菜碟。
無名派六人:……
飯後,二師兄咬牙切齒:“滾!有多遠滾多遠!”
也是在這期間,落閒才充分認識到當初二師兄說十一師兄骨相絕美,是美到如何程度。
而且她也看出,因為血脈交彙,大抵十一師兄融入容玖瑜的血更多,皮相看起來相似的兩人實則骨相完全不同。
她隔空描摹著十一師兄眉眼,僅有眉眼骨相與皮相完全貼合,這便是曾經十一師兄唯一一處真正屬於他自己的。
難怪這雙昳麗矜傲的眉眼與那病弱的皮相這般不符合。
難怪她這般喜愛十一師兄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