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善於鑽營,諂媚逢迎的人,閣老到底是瞧上了那點,還收到了門下。
高拱出麵解釋道:“沈惟敬這樣的人,在我大明朝中是無可救藥了,可這個無可救藥,去到韃靼,或能派上大用。”
說沈惟敬沒腦子,但沈惟敬能向內閣首揆,內閣次相行賄。
說沈惟敬有腦子,但沈惟敬能向張居正,高拱行賄。
就沈惟敬這自以為是又膽大包天的性子,去到韃靼中,定能挑起韃靼內部的爭鬥。
到那時,韃靼的勢力就會自然而然的分化。
分化、瓦解。
是高拱解決韃靼所設想的一個計策,但能否成功,也要看沈惟敬對大明朝廷的忠心程度,和沈惟敬的不安分程度又有多高。
如果沈惟敬一心一意忠於大明朝,等出使韃靼回歸,忠誠,將是沈惟敬最好的晉升之階。
反之,不忠誠的沈惟敬,勢必會想方設法留在韃靼,走上漢奸走狗的道路。
李春芳聽得嘴角抽搐,道:“次相,這般做,或是小人之舉。”
儘管李春芳在儘可能的委婉,但內閣的人,也都聽出了李春芳在指摘高拱是小人。
高拱的計策,就是在測試沈惟敬的人性,但人性,往往是經不住考驗的。
內閣,是大明朝的中樞,是天下官員、士人的典範,這種行徑,無異於在教天下人學壞。
“欸!子實,我朝與韃靼之間,或者說與北虜之間,是幾千年不可調和的仇恨,這是戰爭,君子如何?小人又如何?”高拱擺擺手道。
戰場,從來都是贏者通吃,君子,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贏!
隻有贏了,我大明朝的北疆百姓,才能免受擄掠之苦。
至於國史會記錄,身後有罵名什麼的,不重要。
左右犧牲的,不過是沈惟敬一個小人。
“可是…”
李春芳還想爭辯,但張居正卻把話接了過去,“子實,彆可是了,就這兩尊宣德爐,便夠要了沈惟敬的命,內閣又給了他一次新生的機會,而能不能把握本心,全看沈惟敬自己。”
重禮行賄閣臣。
以現在的皇律,沈惟敬有十條命也不夠皇上殺的,在張居正、高拱眼裡,這本就是死人,隻是再廢物利用一下。
而其他官員、士人想要效仿,是嫌考成法不夠苛刻,還是嫌錦衣衛不夠無孔不入?
初唐書法大家李邕,有雲:“學我者拙,似我者死”。
有些權術,隻能站在大明朝的立場和角度上才能施展。
“既如此,那出使韃靼的使團,便以王家屏為大使,以沈惟敬為副使。”高拱拍板定案。
首揆、次相都決定認可的事,甘草閣老李春芳,也就沒了異議。
陳以勤點點頭。
使團名單連同兩尊宣德爐便由內閣中書舍人劉台呈入玉熙宮。
而就在準備各自理政時,陳以勤拿出了大明糧收詳情和諸省郡縣糧價,道:“仰賴皇上如天之德,我兩京一十三省之田,儘皆豐收,是百年未得一見的大豐收,好米每鬥隻值三四錢。”
說到這裡,陳以勤望著同儕麵上的喜意,提醒道:“閣老、次相,子實,這未必是好事,須知穀賤傷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