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板升所有漢奸。
對大明朝俯首稱臣,年年納貢。
連帶著百年之後可汗位置都交給親近大明朝的孫子把漢那吉。
俺答汗三個許諾,一個比一個重,砸的沈惟敬都有點懵。
正常的談判,是有來有往的,你漫天要價,我就地還錢,總之,磨到臉紅脖子粗,接近彼此心裡底線時,談判突然達成。
這是沈惟敬在打理家族產業時的經驗,為了一個銅板舌槍唇戰。
沈惟敬從沒有想過,大明朝、韃靼事關國運、族運的和談竟能如此草率。
兩相對比下,沈惟敬不得不感慨,這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感慨歸感慨,但沈惟敬也敏銳地注意到,俺答汗話中的真意。
韃靼對大明朝廷的要求隻有一個,那便是重開互市。
而導致大明朝使團本次出使的主要人物,把漢那吉,並未被俺答汗要求立刻歸還。
沈惟敬聯想到進入塞北後,遇到的韃靼牧人大多麵黃肌瘦,就連放牧的牛羊,看著都不算肥壯,進而得出了個猜想。
韃靼的糧食危機,已經很嚴重了。
難怪在晉商商幫被大明朝廷覆滅後,斷絕了通往草原的糧道,俺答汗連基本的南下試探進攻都沒有進行,直接選擇罷戰言和。
合著韃靼人快餓死了。
名義上為韃靼可汗的俺答汗,都要舍下臉麵給大明朝當狗,為部落中人求活了。
當然,沈惟敬也知道,異族人反複無常,對大明朝稱臣納貢的部落、國度還少嗎?
太祖高皇帝所定的十五個不征之國,哪個沒有向大明朝稱臣納貢?
可結果呢,都隻是想在大明朝身上撕塊肉,畏威而不懷德,說的就是這些異族。
草原缺糧,韃靼、俺答汗可以向大明朝稱臣納貢,以換取糧食撐過這寒冷且饑餓的冬季。
等到春暖花開,等到天暖日和,等到草原不再缺糧,韃靼、俺答汗勢必會再次南下犯邊劫掠。
這是遊牧部落的本性,敬畏強者,而欺淩“弱者”。
沈惟敬露出了笑,直截了當道:“我明白可汗的打算,也可以明確告訴可汗,可汗給出的這三個許諾,以換取重開互市,大明朝廷必然不會拒絕。”
哪怕明知韃靼、俺答汗的狼子野心,大明朝廷的皇帝、內閣,也不會拒絕這些許諾。
雖然明知韃靼、俺答汗的稱臣納貢是暫時的,終有一日會再犯大明朝邊鎮,但是在沒有複判前,邊鎮能有幾年、幾十年和平,卻是真的。
而拒絕重開互市,人在餓急了,什麼事都乾的出來,而一個龐大族群餓急了,那必然是驚天動地的。
如果俺答汗率領韃靼十數萬軍騎與大明朝來一場生死之戰,孰勝孰負,真不好講。
但大明朝不會與韃靼去賭國運,倒不是怕,而是沒有必要。
現在的韃靼,就像是個餓急眼的壯漢,大明朝則像個坐擁無數田莊的富戶。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韃靼賭輸了,不過是加快滅亡的速度,賭贏了,則一朝暴富。
大明朝呢,賭贏了,平白損失了大量將士,賭輸了,土木堡之變大概就要重新上演了。
俺答汗能這麼坦然說出韃靼現狀,就吃定了大明朝廷不敢賭。
沈惟敬也是這般認為的,所以,開誠布公說出和談真相後,俺答汗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要是沈惟敬沒有異心,和談到此,隻需將俺答汗的許諾和條件傳回大明朝,就基本圓滿完成了。
到時候,回了大明朝廷,作為大明朝使團副使,該升官升官,該嘉獎嘉獎。
可是,沈惟敬的追求遠不止於此,繼續道:“甘居人下,對宿敵俯首稱臣納貢,我知道,這不是可汗的本意,我也希望可汗能儘早遵從本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