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衙門罷衙,士子聚眾進京,錦衣衛竭力平息民情,但在滔滔大勢之下,沒有得到明確聖意,實在不敢妄動,隻能加急傳信入京。
處於風暴中心的京城,早已鬨翻了天,六部衙署、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九卿衙署官員紛紛前往玉熙宮門前,欲求見聖上。
司禮監掌印太監呂芳走出禁門,告知眾官:“聖上在閉關靜修,不許打擾。”
可能是聖上過去半年多的殺伐過重,使得文武百官望著禁門而卻步。
不能衝撞玉熙宮。
刑部左侍郎趙誌皋站在禁門外出著神,突然吼道:“去內閣值房,找高拱!”
不敢衝撞玉熙宮,還不敢衝撞內閣嗎?
群臣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於是轉道向內閣值房而去。
但等文武百官來到內閣下馬碑前,才覺察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內閣今日把門的規格提高了,不僅所有內閣近衛都站在閣門前,就連閣門內還站著好些提刑司的太監。
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太監陳洪,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外,不準任何人進入。
趙誌皋領著眾人來到了閣門前,咆哮道:“陳公公,到底怎麼回事?六部九卿壓著兩京一十三省這麼多公事都沒人管了!大明朝是不是把內閣廢了?”
陳洪本來對群臣的到來還有幾分笑模樣,站起來時見他出語竟這般離譜,臉上便也不好看了:“趙大人聽誰說內閣給廢了?誰敢把內閣廢了?”
“那首輔遭到申飭,關在家裡不見人,讓一個次輔把家搬到了內閣值房,司禮監、禁軍現在又守著門,不讓百官進內閣,各部的公文還要不要票擬?兩京一十三省的事還要不要辦?你們到底要乾什麼?”趙誌皋上前一步,都快和陳洪貼到了,繼續咆哮道。
群臣是為兩道新政而來不假,但要先見到能當政主事的人才能表達訴求和不滿。
禁軍、提刑司太監都在這守著,顯然是為了擋住他們。
趙誌皋很聰明,沒有說出真正目的,先以軍國大事的名義要求見高拱,見內閣閣老。
連番逼問,唾沫星子都噴到了陳洪臉上,陳洪神色冷峻了下來:“趙侍郎!朝廷有了新政,內閣也有了新議,那便是即日起,各部公文都在這裡交了,我們會送進去,該票擬的,內閣會票擬,首輔大人在與不在,都不耽誤國事,縱使有內閣不能決斷的軍國大事,也有辦法解決。
至於各部官員,一律在閣門外等候。”
說到這裡,陳洪一聲呼喚:“來人!”
閣門內走出幾個太監。
“把趙侍郎,還有各部大人的公文挨次收上來!”
陳洪眼神逐漸冰冷下來,冷著聲調,道:“但要是各位大人沒有所說的軍國大事,沒有公文,就是大鬨內閣,是什麼罪過,趙侍郎,還有各位大人就不用咱家多說了吧?”
這番話,帶著血。
當初那批嚴黨,在鄢懋卿帶領下為嚴嵩、徐階、嚴世蕃奔走求活,意欲哭宮玉熙宮,是他帶著東廠番子在禁門前動的手。
當初翰林院那群腐儒,在王錫爵帶領下強闖內閣,事後被聖上問罪,也是他帶著提刑司太監動的手。
禁門前,他殺過人,內閣門前,他願意補上那時的遺憾。
趙誌皋頓時慌了。
剛才還在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但這會兒就成了把柄,被陳洪抓在了手裡。
軍國大事,隻是想進入內閣的借口,怎麼可能能拿出公文?
一群人站著一動不動。
陳洪露出了笑,笑的是那麼冷,“拿不出來是吧,給咱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