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準備離開院子,向廳堂裡麵走去。
張家三爺,即張居正三弟張居易,攔住了門房,喚道:“大兄。”
親人的呼喚,張居正站住了腳,沉默了會,轉過了身,道:“太鎮(張居易字)。”
原來張家中,是有張居正、張居易兩人做官,在家族沒有出事前,張居易累升至荊州右衛指揮僉事。
是比不上張居正,但剛過而立之年,便成了一城軍事主官的下位,這其中有多少張居正的影響不好說,但在武略上,也能稱為不俗。
受家族所累,棄職而進京,這些日子,都在伺候著張父。
日頭漸西,曬在院子裡的書,張居易幫著大兄一箱一箱、一匣一匣搬進書房。
什麼書擺在什麼地方,何時從何處取哪一卷查哪一頁,這是張居正多年養成的讀書習慣。
以前每曬完書後,將不同的書擺到自己心裡有數的位置,他都視為樂事,現在卻沒了這份心思,讓胞弟隨意擺到書架上。
或許兄弟連心,或許是幼時、少時經常陪兄長讀書,張居易把書擺到了書架上,張居正竟發現幾乎和自己擺的一卷不差。
《呂氏春秋》《左傳》《離騷》
張居易臉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將箱子裡的書搬出來擺到應擺的書架空格裡。
“太鎮,苦了你了。”張居正歎了口氣道。
兄弟瞬間的沉默。
巧合的事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不論張居易是留意過,還是特意記過他書架上書籍的擺放,都代表這是個用心,有野心的人。
要不是家族的事,張居易能走到哪種地步真不好說。
但有個愚鈍的父親,有個當朝首輔的兄長,張居易的命運,很多時候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大兄是為朝官們出頭才落到這個地步,為什麼在朝官們到來時,卻又躲著不見?”張居易打破沉默問道。
“那是兩回事。”
張居正顯出了讓張居易凜然的威嚴,“我在禦前抗辯,是不想餓死朝廷命官,不想餓死士人,在千秋萬代留下罵名。
我不見朝官,是我還不想死,聖意已定,就憑那些人到西苑禁門、內閣值房去鬨,什麼用也不會有。
一個太監擋在那裡,他們連門都進不去。
諸業官營,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這勢必要得罪人,要留下罵名,玉熙宮、內閣都給擔了下來。
但是,太鎮,任何時候,都不要得罪天下的讀書人!
聖上擔得起,我們,擔不起啊!
他們會見到聖上,但不是通過我,不是通過內閣,聖怒,我們也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