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德十六年至今,整四十年,聖上當了天下人四十年的君父,哪能對君父大放厥詞的?
趙誌皋接著說道:“古往今來,從未有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不與朝臣接觸,一心求道長生。
我大明朝官員豈止十萬,然能入得玉熙宮覲見者,卻不足兩手之數。
聖上對朝政、對朝臣的了解,僅限於內閣、錦衣衛。
過去的二十年裡,聖上以嚴嵩為內閣首輔,在接下來的二十年裡,聖上欲以張居正為內閣首輔。
然嚴嵩是何許人也?堪稱我大明朝二百年來第一權奸。
張居正又是何許人也?嚴嵩是其翰林院的老師,徐階、徐半城是其正式的恩師。
張居正侍奉了嚴嵩、徐階十幾年,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二人對權力的野望。
嚴、張兩代內閣,蒙蔽聖聽,阻塞言路,殿下乃聖上皇嗣,卻數月、數年、數十年而難得麵聖一次,隔絕皇家親情,罪孽深重。
近幾個月來,聖上殺伐越發嚴重,以致朝廷動蕩不安,百姓民不聊生,以臣之見,皆因張居正、陸炳而起。
敢問殿下,上次麵聖,還是什麼時候?”
“萬壽節。”
“父子之間,竟有兩月未見,據臣所知,景王離國之時,聖上猶未露麵,恕臣鬥膽問殿下,君父生死,知否?”趙誌皋壓著聲音,但鏗鏘的聲調、激昂的神情,震撼著寢殿內所有人的心。
是啊。
聖上今年五十有四,執掌大明朝四十年。
這在曆朝曆代的皇帝裡麵,都能算是長壽了。
要是換作彆的皇帝,一連數月不露麵,朝臣們早就鬨翻天了。
但習慣了皇帝閉關靜修的嘉靖朝親王、朝臣,竟沒人能想到這個,這時被趙誌皋提起,忽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裕王對張居正是比較了解的,那是個對權力有無上追求的人,雖然張居正人品道德不錯,但萬一呢?
萬一聖上已逝,內閣聯合司禮監、錦衣衛演了出大戲,蒙騙了天下人,隻為僭越皇權呢?
裕王心中怦然大動,臉有些微微紅,要是父皇已死……
趙誌皋見狀,趁熱打鐵道:“聖上生死不知,又有權奸在朝,如果殿下再沒有動作,等諸王進了京,權奸生出奸計,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可能就在旦夕之間了。
殿下,聖上也是宗人嗣的皇位啊!”
一句嗣皇位。
裕王頓時眼露凶光,父皇子嗣不興,而景王又已被逐國,如若他這個皇子也死了,大明朝的皇位落到哪個宗族手中,就要看張居正、陸炳等人的想法了。
立起一位傀儡皇帝,再過些年謀朝篡位,不難。
裕王心中,張居正的形象,逐漸往司馬懿的方向靠近。
“殿下,假如張居正、陸炳真有異心,那諸王進京後,聖上的賜宴上,殿下也會到場,那是張、陸等逆賊的最後脅迫皇族宗室的機會,為防止意外發生,臣請殿下為大明江山計,為祖宗社稷計,當做好萬全準備。”趙誌皋進言道。
裕王瞪大了眼睛,望著趙誌皋,道:“你這是何意?”
“回殿下,我與京師三大營的神樞營統領湯克寬交情頗深,能說動其臣服於殿下,在賜宴之時,攜神樞營將士護佑殿下周全!”趙誌皋圖窮匕見。
京城裡,有他們這些朝官,京城外,有神樞營,兩者鼎力之下,大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