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居正之殤,竊國肥私!(2 / 2)

見到徐渭起身,完全沒有想到海瑞不按常理出牌的餘凱,頓時有些急了,道:“我還有話說……”

在被押解進南京前。餘凱,還有那個德興縣知縣孫文都做好了頑強抵抗,絕不攀咬他人的準備。

但怎麼也沒有想到,海瑞的審問會如此簡單,好似例常審問,根本沒在口供中給他表達“忠”“勇”的機會。

仿佛海瑞此來,就是給他定罪而來的。

海瑞隻望著他。

餘凱自我辯解道:“煤礦爆炸,和我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這一句不必記錄,畫押吧。”

前麵那句話是海瑞對徐渭說的,後一句話是海瑞對餘凱說的。

徐渭把口供拿了過來,將筆向餘凱一遞。

餘凱卻不敢接了。

海瑞的眼中終於露出了殺氣:“《大明律》第五款第二條,罪犯不在口供畫押者,立杖四十!”

餘凱連忙接過了筆,在口供上畫押,手卻使不上勁,哆哆嗦嗦問道:“部堂大人,若以此口供定罪,我該當如何?”

“開化、德興兩縣礦難、兩縣民亂之事,早為聖上所知,這口供,也會遞送京城,交給聖上裁決。

以汝口供,諸罪儘在汝身,為官數十年,貪贓枉法有你,礦難發生,雖不是伱點燃的火,但讓衙役趕礦民下礦,致使數百礦民之死,有礦業司,也有你,礦難發生,礦主拒不付撫恤,你不加以勸導,反而收受賄賂,抓捕良民,故意激化民情,引發暴亂,這也有你。

無數冤案,會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特遣欽差前去開化查察,有一樁,便是一罪,有十樁,便是十罪,百樁百罪,千樁千罪。

數百礦民之命,皆因汝而起,其業其孽,皆係汝之身。

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一條礦民之命,就足以殺你一次,幾百次,就能殺你幾百次。

官逼民反,上愧君恩,下愧百姓,為大明朝律法所不容,汝已然罄竹難書。

貪贓過百萬,就是聖律族誅,加之數百條生民之命,加之山河社稷動蕩。

待口供上稟聖上,汝之九族,已有取死之道。”海瑞漠然道。

嘉靖四十年以前,大明律為第一律法,嘉靖四十年及今,聖上大律已在大明律法之上。

若以大明律,如餘凱之流,不過斬首示眾,抄家,男眷發配流放,女眷打入教坊司。

而以聖上大律,餘凱當受千刀萬剮淩遲之刑,而其九族,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彆想跑。

幾百條礦民之命,會與之一一對應,令礦民及家屬瞑目。

既然想擔罪,那就擔好了。

九族同赴黃泉,同去地下相聚。

狼毫筆登時落地。

這和礦業司太監、知府大人說的不一樣啊。

礦民暴亂發生。

餘凱就知道死罪難免,本以為怎麼死都是死,獨自頂罪,如果能造福妻兒老小,這罪認就認了。

可如此認罪,以後人世間就沒有妻兒老小了,還造福個屁啊。

“部堂大人,我還有話說……”

餘凱下意識地就要翻供,但海瑞卻不想再這般磨豆子了,天快亮了,趙貞吉快到了。

妻子生產後,進入了短暫昏厥,海瑞為此多耽擱了幾個時辰,必須快些得到真正的供詞。

海瑞對外麵的王用汲喊道:“有這些口供就夠了,來人,押下去!”

王用汲領著兩名錦衣衛就走進了牢房,不顧餘凱的掙紮,強行將人押了下去。

海瑞又道:“這裡不必再設座了,把椅子撤了。”

屬於革員坐而受審的待遇消失。

德興縣知縣孫文如樹杈似的杵在那裡,望著坐回大案前的海瑞,和坐在大案側端坐著記錄的徐渭,心裡的氣頓時冒了出來:“部堂大人,同案受審,為何餘凱有座,你憑什麼讓我站著受審?”

“適才我對餘凱的審問,你在隔壁是聽到的,汝等作惡多端,惡貫滿盈,九族都將要難保,還在乎極刑死前的座位?”海瑞冷笑道。

孫文強裝的鎮定被徹底擊破,雙腳無力,癱坐在了地上。

“餘凱的口供,你是聽了的,你可以原封不動照著回複,本官可以保證,汝之二人,同身死,九族滅!”

說到這裡,海瑞從胸腔發出的聲音如黃鐘大呂,在整個牢房裡嗡嗡作響,“現在,我問,你答。”

“你是奉誰的命令去趕礦民下礦?”

“礦業司…還有知府衙門。”

“說清楚,哪個知府衙門?”

“衢州府衙門。”

“是府衙公文,還是知府書信?”

“……”

“回話!”

“知府口頭命令!”

孫文那張臉比死人還難看,恍恍惚惚,戰戰兢兢。

海瑞望向徐渭,道:“記錄在案!”

徐渭立刻記了。

“礦難發生,你得了多少好處?”

“沒有好處。”

“沒有好處你會抓上告礦民?”

“……我得了命令。”

“誰的命令?”

“礦業司太監劉煒,衢州府知府楊俊民,那銅礦,有兩人的份子,劉煒是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太監陳洪的義子,楊俊民是吏部尚書楊博的長子,一道命令下來,我怎敢不聽?”

竊國肥私。

國之碩鼠。

“記錄。”

徐渭一直在記錄。

開化、德興兩縣礦難之謎緩緩解開。

一問,一答。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亮了。

敲門聲響了,海瑞的目光一閃,慢慢望向那條門。

剛讓孫文畫押的徐渭,立馬轉過頭望向海瑞,海瑞似乎早已料到,道:“開門吧。”

門啟。

新南直隸總督趙貞吉走了進來,望著房間裡的情形,立時臉色大變,遲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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