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曼-第烏位於西海岸,濱臨阿拉伯海。
其實由兩塊飛地組成,分彆是達曼和第烏,因為位置相對著,且距離不遠,便被視作一座港口。
在水師主將熊文燦死後,副將丁啟睿就暫代主將位,兩位參將楊鶴、陳奇瑜同時晉升副將位。
在南亞次大陸上,主將的丁啟睿獨領著四萬水師將士在果阿城。
而副將的楊鶴、陳奇瑜,一人領著兩萬水師將士在達曼和第烏。
果阿城上。
丁啟睿望著城下如螞蟻群湧來的“莫臥兒帝國軍隊”,眉頭緊皺。
且不說這些拿塊鐵器、拿根木棍的團夥,到底算不算軍隊,但水師將士們是殺的麻木了。
在與莫臥兒帝國初戰時,麵對那三萬人的進攻,出於謹慎,丁啟睿還下令動用了炮擊,再讓將士們結成鴛鴦陣,將所有來犯者儘數誅殺。
但麵對莫臥兒帝國這三十萬人,丁啟睿為了節省火炮,卻讓將士們直接結陣迎擊,當然,更確切地說,是屠殺。
望著先鋒營將士殺了一個又一個“敵軍”,毫發無損,但刀、槍出現豁口,隻能將人砍倒的情況,丁啟睿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聖旨已經到了。
聖意命丁啟睿見機行事,以穩重為主,等到寶船艦隊到來,正式對莫臥兒帝國發動反攻。
但從葡萄牙手中奪到果阿城這麼久,丁啟睿對南亞次大陸和莫臥兒帝國的情況,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不難看出,莫臥兒帝國皇帝阿克巴驅使著這些沒有經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吠舍、首陀羅、賤民衝擊果阿,衝擊達曼-第烏,是為了消耗大明水師將士的火器、刀劍,甚至是鬥誌。
虐菜,開虐之始,還能以愉快的心態,乾脆利索的解決,但虐久了,要麼跟著變菜,要麼心態就保持不住了。
這在軍隊中,稱之為磨滅鬥誌,軍心不穩,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同類”,雖不同族、同心,但一直殺下去,心緒難免發生變化。
殺到最後,要麼提不動刀,要麼就成了七情淡漠的殺人魔。
丁啟睿想要停止,可這是莫臥兒帝國的陽謀,送這些人來,就是讓大明水師殺的。
而且,連勸降都做不到,語言不通是其一,其二,在信仰的加持下,這三十萬人鬼哭狼嚎朝著城池營壘衝來,就仿佛從地府中爬出來的惡鬼,什麼樣的勸降聲能壓過這麼多人的動靜。
亳無規則,毫無秩序,一片混沌,這南亞次大陸,到底有沒有正常人。
丁啟睿、大明水師不可能冒著城池營壘混亂的風險,去無視敵人的衝擊,隻能讓將士們輪換著去殺。
可這樣也正中莫臥兒帝國的下懷,火炮、武器不是無儘的,軍心已經開始浮動,寶船艦隊才到馬六甲海峽附近,丁啟睿必須解決眼前的“灰燼軍隊”。
不然,真正的莫臥兒帝國軍隊混入其中,對果阿城、達曼-第烏再次進行偷襲,個人生死放一邊,地盤守不住,就真的完了。
錦衣衛提前傳來消息,由聖上親自製定的“鬱金香計劃”即將完成,其中最為關鍵的部分,大半個歐羅巴大陸的財富,離開歐羅巴大陸第一站運抵的地方,便是果阿城。
如果守不住果阿城,對那些財富產生了影響,丁啟睿明白,哪怕自己、楊鶴、陳奇瑜三人把十族的命都抵上,都熄滅不了聖上的怒火。
丁啟睿忽然一愣。
望著城下不成軍陣,密密麻麻的莫臥兒帝國軍隊,想到了小時候蹲在地上對付蟻群的辦法。
丁啟睿沉默了,幼時可以說是不懂善惡天理,現在的他,可都四十多了,良久道:“傳我命令,讓楊鶴、陳奇瑜來。”
以這樣的衝擊,莫臥兒帝國至少還要持續十數日,在此期間,躲得遠遠的,都看不到莫臥兒帝國真正軍隊不可能出現,更不可能出擊,在這段時間裡,參將們能應付的過來,兩位副將不必坐鎮觀戰。
果阿城距離達曼不過八百裡,全程海路,以新製快船,不過兩三個時辰即達,往返也不過五六個時辰。
丁啟睿從清早,等到傍晚,灰燼軍隊終於停止了衝擊,拋下數以萬計的死屍,回到建立在山林附近的營盤,人頭攢動領著、搶著那些香料糊糊的食物。
“主將!”
“主將!”
楊鶴、陳奇瑜的聲音,在丁啟睿的身後響起,顯然帶著幾分疲憊。
丁啟睿轉過身,看著幾十年的同袍,眼中露出幾分疼惜,道:“修齡(楊鶴字),玉玹(陳奇瑜字),戰鬥不止,想必你們這些時日都沒有好好休息,匆匆趕來,想必更是連飯都沒吃,我本該讓你們休息一下,吃些東西再談軍事,但怕是你們現在吃得下,一會又吐出來,就更難受了。”
幾十年的交情。
楊鶴、陳奇瑜對丁啟睿的了解,估計比丁啟睿的妻兒還了解,這番話,兩人便聽出丁啟睿找到了解決莫臥兒帝國軍隊的辦法,隻是辦法想來不是什麼好辦法。
楊鶴、陳奇瑜默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拱起手,道:“請主將示下。”
“火!”丁啟睿輕聲道。
在南亞次大陸這地方,一年四季都很炎熱,哪怕此時節大明朝大多數城市都入了冬,在果阿城這裡,依然如初夏炎炎。
達曼-第烏也差不了許多。
順著丁啟睿手指的方向,借著萬丈的晚霞,楊鶴、陳奇瑜眺望著灰燼軍隊那簡陋、擁擠,且遮陰的營盤。
一瞬間,兩人從尾巴根升起一股寒意,直衝天靈。
自古以來,火攻,不祥。
就以東漢末年為例,火燒赤壁、火燒夷陵、火燒藤甲……周瑜、陸遜、諸葛亮,這可都是天縱英才之人,後人鮮有能自比或勝之的,但玩火之後,一一早死。
果阿、達曼-第烏,水師將士殺了這幾日,莫臥兒帝國那三十萬人,至少還有二十萬人以上,這要是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