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並不以為意。
就算想要人前顯聖,也不會選擇在這個場合。
李副廠長李懷德肚子裡的壞水跟許大茂有得一拚。
這時候炫耀那些不合時宜的東西,才是取死之道。
將來提起來,對景就是事。
婁一嘯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對什麼小市,鬼市,鴿子市,琉璃廠之類的話一字不提。
婁一嘯接著又問道:“薑岐,你家中還有什麼人?”
“進廠幾年了?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這是要查戶口的節奏?
薑岐道:“父親前年沒了……家中隻有我一個人……”
“去年進的廠。”
“組織上安排的,住在南鑼鼓巷95號大雜院。”
婁一嘯又問了問薑岐的工作情況。
轉開話題。
“婁趙兩家也算通家之好。”
“等你考核定級成功後,記得去我家坐坐。”
薑岐暗中皺眉。
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句話將原本定好的周末之約,改到定級考核後?
婁一嘯的行事風格混亂迷糊,讓薑岐有些看不懂。
不過,他絕對不相信婁一嘯會是這麼個棒槌!
否則婁一嘯也絕對做不了“婁半城!”
婁曉娥起身,站在婁一嘯身後扯棉布長袍後襟。
小聲嗔怪:“爸爸!”
“說好周末去我們家做客,媽媽都已經約好了孫姨全家!”
“怎麼忽然變卦!”
婁一嘯細長手指按著眉心。
轉頭對婁曉娥強笑道:“是麼?”
“唉……我這頭疼症愈加嚴重……”
“好多跟前的事都記不住……”
“乖女兒,你可彆怪爸爸老糊塗了……”
見婁一嘯這般做派,薑岐瞬間恍然大悟。
婁一嘯是在扮演一個愛女心切的老糊塗!
用來打消座中這幾位領導的疑心……
一個精明睿智的“婁半城”,當然需要千防萬防。
但是一個年老體弱的“婁半城”,隻要稀裡糊塗過下去就很好。
婁曉娥看著婁一嘯大驚失色。
“爸爸!”
“您身體不好怎麼還來紅星軋鋼廠?”
婁一嘯撐著額頭看著寶貝女兒,目光裡滿是寵溺。
“還不是因為昨天你們母女說的那些話……”
“這人老了老了,不就隻擔心你的歸宿?”
“總要來親自看上一眼的……”
婁曉娥俏麗臉頰上登時升起兩團紅霞。
“您在說什麼哪?”
上手輕輕幫婁一嘯揉著太陽穴。
目光卻不由自主往薑岐臉上一瞟。
嘴角上揚,笑容恬靜。
在座的幾位都是人精。
兩父女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誰還不知道婁一嘯今次跑來紅星軋鋼廠隻是為了女兒看中的這個年輕人……
而不是想要猛虎出山,搶班奪權,插手廠裡事務。
既然是老泰山提前相看未來女婿,那就不要緊了……
楊廠長當先鬆了口氣。
堆出滿臉笑容。
“懷德,你不是將菜單給了傻柱?”
“他人呢?”
“菜怎麼還沒上來?”
“這樣乾坐著多沒趣?”
隻要婁一嘯不是想來插手紅星軋鋼廠事務就好。
一個年輕小學徒嘛。
他要看上了,當女婿也好,當贅婿也好。
隻管帶走。
李懷德起身笑道:“廠長,婁先生,你們坐。”
“我下去看看。”
“這個傻柱啊,一身好廚藝,卻配了個狗腦子!”
“連個事情輕重緩急都不知道!”
李懷德心中早已打定主意。
等會就去將薑岐從入廠開始的所有資料都找出來,仔細看看。
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這位可是昔年跺跺腳整個四九城都要抖三抖的“婁半城”!
婁曉娥是年輕女孩,不諳世事。
他可不相信婁一嘯也會沒眼光!
薑岐將座中人各自神色都收在眼內。
依舊一派雲淡風輕。
倒是讓婁一嘯高看了一眼。
尋常年輕人若是得知被婁家千金青睞有加。
要麼礙於成分,遠而避之。
要麼因為可以預見的豐厚嫁妝,欣喜若狂。
這小子倒是有幾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文人風骨。
這種泰然自若,平常處之的樣子可不是能裝出來的。
所以說,自家夫人的眼光還成?
並沒有亂點鴛鴦譜?
婁一嘯下意識仰頭看看正在幫著他揉太陽穴的女兒。
手指雖然還在動,一顆心卻不知道飛去哪裡……
女大不中留啊……
等周末再試試這個叫薑岐的年輕人成色。
如果可以,也了卻一樁心事。
這當兒,門外響起李懷德的聲音。
“傻柱,快些端菜進來!”
“廠長跟婁先生都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