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後,於燃臉上帶著笑,告訴楚眠:“我師父說要來見我一麵。”
“教你畫畫的人嗎?”
“嗯。好久沒見到他了,他過年都沒回容港……”於燃麻利地將作業揣進包裡,“走,去外麵等他,我要跟他隆重介紹你。”
楚眠挑眉,“介紹我乾什麼?”
於燃也說不清必要性,但他就是想跟自己的熟人介紹楚眠,好像是種炫耀一樣。
不過楚眠沒有多問,穿好外套,跟於燃出去了。
天色已黑,路燈明亮。沒過幾分鐘,兩人就聽見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最終刹在路邊。
楚眠看見駕駛機車的是一個高大男人,停穩車後,摘下了頭盔走向他們。
男人眉毛鋒利,五官充滿銳氣,看見於燃後嘴角帶笑,說:“長高了啊。”
不等於燃打招呼,他就從口袋裡掏出紅包遞過去,“拿著,師父過年太忙,這個遲到了。”
於燃馬上搖頭,“不要。”
“拿著。”男人上前一步,硬要塞給他。
“哎,不要!”於燃雙手抵抗,不停往後躲。
然後楚眠就看著這倆人一路倒退到了麥當勞門口,最終於燃還是一臉無奈地收下紅包折回來。
“師父,我向你介紹一下,”於燃抓著楚眠胳膊,“我朋友,楚眠,帥吧?”
男人笑著衝楚眠點頭,然後對於燃說:“小子,我過陣子要去浙江了,今天就是為了看一眼你。你上學好好聽課,彆貪玩,知道嗎?”
“知道……”
“聽家長話,彆叛逆,”男人語速稍快,“也彆抽煙,彆喝酒,彆早戀什麼的。”
於燃歎氣:“你每次都這麼說。”
“你記住就行。”男人笑著,又戴上頭盔,“我還有急事,你跟朋友好好玩。”
聽到這裡,楚眠才覺得他沙啞的聲音有點耳熟。
於燃沒想到他今天這麼急著走,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說,但還是忍住了,乖乖跟師父揮手道彆。
摩托車調轉個頭,駛向遠方。
於燃現在心情甚好,晚風拂過耳畔也感覺不到寒冷。
他正把紅包往書包裡塞,不經意一瞥,卻赫然發現包裝上有兩串數字,定睛一看是師父的六位qq號和密碼。
後麵還有一行師父淩厲的字體:“號我清空了,你喜歡就留著用吧。”
“我靠!”聽說這個長度的號在1999年末就已經絕版了,於燃不止一次對師父表示過羨慕,沒想到他現在居然送給自己。
他欣喜若狂地攥著師父給的紅包,想慶祝一番,便轉身跟楚眠說:“走,咱們去坐瀾江的遊輪吧,我還一直沒坐過呢。”
楚眠剛要答應,轉而一想:“這才二月底,冰還沒化。”
“噢。”於燃並沒有因此打擊到精神,“那下次咱們一起去!”
楚眠淡笑點頭,“行。”
於燃站在路邊,迫不及待地登陸手機qq切換賬號,然後對楚眠念了一遍那六位數字,催促他:“加我,我要讓你當我靚號裡的第一個好友。”
楚眠搜索號碼,點擊“添加好友”。
然而於燃抱著手機半天都沒收到驗證消息,還一個勁兒地說“快點”。
“已經加了三遍了,你是不是念錯了。”
於燃:“沒有啊,就是這個。”
楚眠沉思幾秒,伸出手,“給我試試。”
於燃放心交給他,楚眠掃了一眼這個號上的好友列表,空空如也;他又打開黑名單,也乾乾淨淨。
接著,他用這個賬號搜索自己的qq添加,一次成功。
自己的賬號是被對方拉黑過的——心裡的猜想得到印證,楚眠指尖冰涼地蜷縮起來,手機遞還給於燃,低低地說聲“好了”。
於燃佩服地看他,“還是你厲害,怎麼做到的?”
楚眠沒回答,慢慢往地鐵站的方向走。片刻後,他才問:“你師父叫什麼名字?”
於燃低頭擺弄手機,緊跟在楚眠旁邊,一字一頓回答:“溫鈞螢。”
前方就是樓梯,楚眠扶住於燃胳膊,若無其事地說:“名字挺好聽。”
於燃加完好友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停地給楚眠發“你好”“在嗎”,儘情展示自己的六位號碼。不過楚眠興致不高,坐在地鐵站的公共長椅上沒吭聲,隻盯著地板出神兒。
於燃找他要來手機,替他把自己的新號設為“特彆關心”,又順手劃了兩下剛才的消息。正滿意的時候,楚眠手機屏幕上加載出了更多內容。
於燃不以為意地瞄了一眼,在自己剛才發來的那句“你好”之上,還保留著兩個月前的聊天記錄。
他詫異了幾秒,然後直接把界麵劃到頂部,匆匆瀏覽一遍。
地鐵已經進站,楚眠拍了拍於燃後背,提醒他該上車了。
“嗯。”於燃直起身,把手機還給楚眠,跟著他走過去。
楚眠這半天都心不在焉,因此沒發現於燃也變得沉默了。兩人肩並肩坐在車廂裡,耳邊是列車摩擦軌道的噪聲。
於燃把楚眠的號從這個賬號裡刪掉,然後切換回自己原來的qq,轉頭看向楚眠,見他正麵無表情地盯著地鐵門上的指示燈。
於燃先是安靜凝視他的側臉,隨後抬起手,輕輕摸了幾下楚眠頭發。
楚眠眼睛眨了眨,脖子定在一個角度,半晌沒動。
於燃的口吻仿佛是在安撫,又緩又輕:“春天一到冰就會化,我一定帶你去坐船。”
楚眠不明白於燃為什麼要跟自己重複一遍已經約好的事,但他還是也再次答應:“行。”
當於燃掌心覆蓋在自己頭頂時,楚眠正好感覺到了困意,他完全沒有猶豫,直接歪著身子倒向於燃的肩膀。
“要睡了嗎?”於燃小聲問他。
楚眠費力搖頭。
“睡也沒事,大不了等你醒了我再陪你坐回來。”
楚眠聽到他這麼說,緊繃的神經才得以放鬆。
似曾相識的安全感從這刻起在體內蔓延,楚眠再也搜尋不到之前的緊張。原來即使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麵,於燃的肩膀仍然歡迎他枕下去,這點不曾變過。
楚眠閉上眼,感覺地鐵仿佛是漂浮在水上一般忽上忽下,承載著他們駛向萬物複蘇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