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聽課,陪寫題,陪考試。於燃覺得楚眠能懂,就直接省略了詳細內容。
楚眠這樣被他盯著,容易分神,練習冊上的題目讀了兩遍還是沒下筆。
“算了。”楚眠最終還是妥協地抬頭,“去就去吧。”
於燃立即喜笑顏開,積極地去找向雪樺報名。楚眠望著他的身影,又無意識地用筆尖戳橡皮。
與對方相處的確會開心,可是楚眠現在更多的情緒是懊惱,不希望自己再放任那份想靠近於燃的心情,要像從前那樣隻專心學習。
他緩慢地呼吸,困意又毫無預兆襲來,令他直接趴下睡著了。
植樹節當天陽光明媚,促使人心生愉悅。
老師帶著參加活動的學生們去植樹場地,分給他們鐵鍬和手套,親自教學埋樹苗的規範操作。種樹的方法比想象中簡單,每三人一組,配合工作,很快就能把大半樹坑填滿。
“俗話說得好,‘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些樹就是用來樹人的。” 於燃蹲在土坑旁邊,拿著一把美工刀,在樹枝上刻名字。
“這棵樹,長大以後樹方昭;這一棵,長大以後樹猹哥……”於燃給它們挨個分配,“還有大神的。”
楚眠低頭看他一眼,說:“你開學這麼久,難道都沒發現薛子凡不在了嗎?”
“啊?”於燃手上動作驟停,麵容嚴峻。
怕他把“不在”理解成“死亡”,楚眠趕緊解釋清楚:“ 他去借讀了。”
“戒毒?”於燃手裡的美工刀滑落在地,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半晌後,他努力地消化了這個信息,忍不住用斥責的口吻大罵了一聲:“他這個傻子!那、那玩意兒能碰嗎?沾上了這輩子就完了啊!操!”
他恨鐵不成鋼,憤怒地摘下手套,顫抖著手指給薛子凡發短信,順口把內容念了出來:“兄弟,你可真是一時糊塗!好好改造,等你出來了,又是新的人生!加油!我於燃不會放過你!”
崔荷在旁邊無語凝噎,沉重歎氣,小聲跟楚眠說:“我信這個傻逼初中真的很爛了,連他媽借讀的同學都沒見過。”
她本以為楚眠會附和自己,結果一轉臉,發現他嘴角帶著淺淡的笑容,視線全集中在於燃身上。她又看著楚眠走近於燃,蹲下去耐心地解釋“借讀”到底是什麼意思。
崔荷忽然感覺胃裡一陣不舒服,大概是早晨吃多了,於是她立刻衝前麵兩人乾嘔一聲。
然而這動靜並沒有引起兩個男生的注意。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大神果然如我所料走上歪路了。”於燃如釋重負地笑了幾聲,“哎,人不可貌相,我竟然因為他長得像抽大煙的就懷疑他,罪過!”
楚眠忍俊不禁,催促他繼續乾活兒,“彆往樹枝上刻字了,芽還嫩著,容易割斷。”
“楚眠,你看過安徽衛視的《超級新聞場》嗎?我媽每天上班前都看,我有一次看到個特好笑的。”於燃回想著新聞,還沒描述,就開始大笑,“有個男的,喝醉酒去操下水道井蓋,然後卡裡麵拔不出來了哈哈哈哈哈!”
於燃笑著笑著,發現楚眠的反應沒有自己預料中開朗,一時有點挫敗感。
不過他很快振作起來,又跟楚眠說:“欸,我再跟你說個秘密,你過來。”
楚眠觀察他的臉色,有種不祥的預感,所以不敢輕易靠近。
“哎呀你就過來嘛,來來來。”於燃開始央求,“你肯定大吃一驚!”
楚眠半信半疑地湊過去後,於燃的嘴唇就馬上貼近他耳畔。
崔荷看見這倆人正旁若無人的咬耳朵,兩眼一黑,覺得自己渾身都在散發礙事的光芒。
溫熱的呼吸流過自己耳廓,癢得楚眠肩膀輕微抖了一下,全神貫注地聽於燃輕聲對自己說:“我把你雞`巴砍下來種進去,明年它又能長出個新楚眠,跟你打架,真假睡美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眠紅著耳朵,轉頭一把抓緊了於燃的衣領,毫不留情地提起他往樹坑裡塞。
於燃開懷大笑,趕緊沒有誠意地道歉。楚眠氣急反笑,按住於燃後腰,強迫他跪進泥土裡。
崔荷望著打鬨的兩個人出神兒,有幾個瞬間好像記憶重疊了一般,她看見楚眠臉上又露出了小時候那樣純粹的笑容,乾淨清爽,卻也帶著他特有的惡劣。
植樹工作完成後,兩個少年身上都沾了不少泥土。於燃依舊高興,楚眠卻因為衣服被弄臟而生氣,甩開於燃,快步走了。
崔荷跑了幾步跟上楚眠,不由得感歎一句:“幸好你今天來了。”
“怎麼?”
“於燃讓人很不放心。”
“嗯。”楚眠很同意這一點。
“但是於燃在你身邊,就很讓人放心。”崔荷笑了笑。
楚眠腳步節奏忽然變慢,他大腦放空隻顧著向前走,刻意沒有理會崔荷。
因為她的那句話,楚眠再一次意識到,自己今天又沒有控製住對於燃的過分在意。
他走遠了,就要停住一會兒,等於燃從後麵慢慢跟上來,讓兩人之間的距離保持在穩定區間內。可是於燃天生喜歡犯規,趁他不注意就要飛快往前跑,直到兩人肩並肩才停下。
容港三月的 空氣又乾燥又冰涼,楚眠深吸一口,喉嚨一陣痛。
他覺得自己明天大概也收斂不住對於燃的關注,後天或許亦如此,下周不知道能不能緩解,實在不行就下個月。
“楚眠!”於燃跑過來,手裡握著一根不知從哪裡揪下的狗尾巴草,往楚眠後頸上搔。
楚眠縮了下脖子,佯裝惱怒的臉色盯著他。
於燃不知好歹地笑,另一隻手舉著蒲公英,吹了一口。
絨毛般的白色花種朝自己飛散,楚眠下意識眯起眼睛,於是視野裡的焦點就隻剩於燃一個。
似有若無的歡喜從心底生根發芽,在即將破土而出的那一刻,終於被楚眠完整地壓製住。
“於燃,”楚眠緩緩開口,“你覺得,情緒控製不住的時候該怎麼辦?”
於燃把手裡的花梗丟掉,理所應當的語氣:“那就彆控製啊。”
楚眠收回視線,不再去看他,隻望著遠方輕輕“嗯”了一聲。
——那就不控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