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高二四班的教室裡立刻出現連綿起伏的驚呼聲,就連應嬌嬌也激動地大喊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從座位上站起來問道:“謝老師,你那個和你交往五年的男朋友,真的跟你求婚了嗎?”
“是啊,現在想起來都還像做夢一樣!”謝夢表現得沒有任何架子,反而很樂於和學生們一起分享自己的幸福。
“其實一開始他就已經買好了戒指,但因為性子的關係,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跟我說。”提起自己未來的丈夫,謝夢笑得如同剛剛墜入初戀的小女生,“後來巴士車的事故之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想結婚想得不得了,做什麼都很著急,就好像是怕我突然消失不見了一樣!”
“我本來打算教完高三那一年之後再答應。不過也是因為上一次的車禍,讓我覺得有些事情一錯過可能就是一輩子,”謝夢讓班級裡的同學幫忙,將那些精致的喜帖一份份送到學生們的手中。
“這段時間他也是緊張的很,總是在我耳邊說,如果那天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可能也沒辦法活著堅持到現在。”謝夢說著,突然想起來自己正站在講台上,立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繼續在學生們的麵前談論自己和未來丈夫之間的點點滴滴。
等所有的請帖發完之後,謝夢才很是感慨地說了一句:“我真的很感謝上天讓這一次的奇跡發生,我們三十四個人還能像這樣好好地坐在教室裡,一起聊天,一起生活。”
“老師,婚禮當天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有學生在下麵舉手問,“最近班裡同學的胃口都不是很好,大家可都準備著大塊朵碩呢!”
“放心吧,一定會讓大家滿意的。”謝夢笑著點點頭,“老師最近的胃口也很不好,所以婚禮當天會準備很多清涼解暑的好吃的。”
“太棒了!老師萬歲!”班上的同學全部都期待了起來。既然謝老師會讓自己學生全體出席婚禮,那麼這次婚禮的規模一定很大,也就意味著好吃的東西會更多。
就連剛剛轉學過來的蘇青行也很快收到了一張請帖,上麵用極為標準的字體書寫了他的名字,還有一些婚禮信息。
“那天正好是周日,大家一定要一起過來玩。”謝夢再次對班上的同學發出邀請,“一個都不能少哦!”
“好!”全班一起應了一聲。
看著一臉幸福的謝夢,蘇青行的表情再次複雜起來。從請帖上的時間來看,謝夢和她的未來丈夫確實很著急,因為婚禮的時間就在後天的周末!
現在是周五,明天是周六,後天就是謝夢的婚禮。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用什麼樣的方法,將婚禮在那麼短暫的時間裡準備完。
全班三十五位學生,真的能夠集體出席班主任謝夢的婚禮嗎?
蘇青行覺得答案……應該是可以。
雖然兩天的時間裡會發生一些變化,但隻要不發生一些特彆的事情,婚禮就可以照常進行。
謝夢正沉浸在幸福中,甚至沒有注意到蘇青行和彆人換了座位,和大家又聊了一會兒後,就直接打開書本開始上課了。
雖然蘇青行聽不太懂理科的課程,不過就和其他聽不懂課程的學生一樣,他們隻要待在教室裡,上課的時間終究會過去。
第一節課下課之後,許可就直接離開教室去了保健室,蘇青行則留在教室裡觀察其他學生身體變化的速度。
第二節課和第三節課的老師一走進高二四班的教室,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掩住口鼻,打開教室裡的窗戶,想讓那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散去一些。
隻不過因為窗外沒有風的關係,兩個老師實在無法忍受那股味道,竟然不約而同地將作業布置好之後,委托課代表監管教室,然後自己逃之夭夭。
“你們這教室究竟怎麼回事,謝夢也不管管?”第三節課的老師臨走的時候還大聲抱怨了一句,使得不明所以的高二四班學生們一臉困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如何連續得罪兩位老師的。
天公作美,當時間臨近中午的時候,天空突然變得陰沉,沒一會兒就下起了大雨,這也使得第四節的體育課直接泡湯,變成了讓學生們坐在教室裡休息的自習課。
就連原本已經顯露威力的氣溫,也在大雨的力量之下降低了許多,打開窗的時候還有涼爽的風從外麵吹進來,使得教室裡的味道稍微散去了一些。
等第四節課下課後,蘇青行看到班級裡的所有同學都起身離開教室,所以也緊跟著他們從教室走了出去。
路過保健室的時候,蘇青行想起來許可一直沒回教室,應該仍然躲在這裡休息,所以就打開保健室的門走了進去。
保健室裡依舊沒有老師,隻有許可在用保健室裡的紙巾擦拭自己濕漉漉的頭發。
“這是怎麼回事?”蘇青行並不覺得許可在這段時間裡為自己洗了個頭,所以合理地猜測道,“應嬌嬌他們來找過你?”
“……”許可的沉默顯然也驗證了蘇青行所說的話,但他很快搖了搖頭說,“沒什麼,自從那次車禍之後,他們變了很多,沒有再對我惡作劇,這次也隻是用了一點點水而已。”
“許諾呢?許諾和他們的關係應該很好才對,她知道班上的同學一直在欺負自己的親弟弟,卻一次都沒有出過手嗎?”蘇青行突然覺得有些生氣,難道所謂的兄弟姐妹不應該和小熊朵朵那樣互相扶持互相照顧嗎?
“……”許可還是沉默了。
“許可,你告訴我一件事情。”蘇青行突然有了某個疑問,“上次高二四班一起出去社會實踐,就是他們出車禍的那一次……為什麼那天你沒有去?”
蘇青行無法理解許可的想法,但卻知道他不懂得拒絕,也不懂得通過逃避的方式來保護自己。
這樣的一個傻瓜,當初為什麼會錯過全班人一起參加的社會實踐活動呢?
“是因為生病了嗎?”這是蘇青行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解釋。
不過許可卻搖了搖頭,說:“其實是因為許諾,她那天不知道為什麼把我的鬨鐘藏了起來,事後還承認偷偷給我吃了一顆媽媽的安眠藥。”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出發的時間,就算想要追趕也已經追不上了。”許可語氣裡有些無奈,“等我找到父母的時候,他們也大吃了一驚,以為我早就已經和許諾一起出門了!”
“現在想來,那應該也是許諾的惡作劇吧。”許可將頭發上的水擦去了一些,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都這個點了,青行你不用去吃午飯嗎?”
“不用。”蘇青行很認真地搖了搖頭,“飯費太貴了,我沒交錢。”
“……”許可愣了愣,“不吃飯的話,不會肚子餓嗎?”
“沒事。”蘇青行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開心,“放學後我買點可以煮的東西回去,家裡有人會幫忙做飯。”
“對了,許可你知道這附近哪裡也可以買能煮的東西嗎?”蘇青行對於人類的食譜其實並不了解,最多就是吃過一些朱砂推崇的小零食。
“附近應該有一家大超市,等放學後我們一起去看看?我從來都沒有和朋友一起去逛過。”許可的眼裡也多了一些期待。
蘇青行很快就和許可達成了一致,他需要買一些人類的食物,而許可是蘇青行在這座城市裡認識的唯一一個人類,正好可以幫上忙。
沒錯,許可是蘇青行在這裡認識的唯一一個活著的人類。
到目前為止還是唯一的一個。
許可和蘇青行最終誰都沒有去食堂吃飯,許可是害怕在食堂裡遇到同班同學,所以早就自帶了乾糧,而蘇青行則是因為沒錢。
雖然蘇青行帶了兩大疊綠油油的一元紙幣,不過那是放學後用來買食物的錢,不能亂用。
蘇青行讓許可繼續在保健室休息,自己一個人從保健室走了出來。
讓蘇青行有些吃驚的是,他竟然在保健室外的走廊裡撞見了許諾。正準備和對方擦肩而過的時候,許諾卻直接攔在了蘇青行的麵前。
“等,請等一下。”許諾難得用上了禮貌用語,“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說說話?”
許諾比蘇青行還要高許多,就骨架來說確實不如普通的女孩子好看,有一種高高壯壯的感覺。如果在路上看見許諾的背影,可能不會意識到對方是女生。
但如果仔細看的話,許諾的五官確實要比男生柔和許多。如果剪掉尷尬的長發,直接換男裝的話,說不定還是挺吸引眼球的那種。
不過蘇青行在意的並不是她的外在,而是她身為姐姐,從來不保護自己的弟弟,任由他被其他人欺負這件事情。
所以蘇青行不打算理會許諾的阻攔,而是向旁邊邁了一大步,準備繼續走人。
“抱歉,你應該從許可那裡聽說過一些事情吧?比如我已經死了,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之類的話?”許諾的這句話成功讓蘇青行停下腳步。
“我好像……”看到蘇青行停下,許諾摸了摸自己戴著手套的右手,表情看起來很痛苦,“我好像有點相信我弟弟說的話了。”
因為許諾有些話不希望被其他人聽見,所以兩個人最終走到距離保健室有些遠的走廊裡,然後許諾才小心翼翼地摘下手套,並且將視線偏離,似乎連她自己都不願意看見手套下的右手。
一片燙紅……
蘇青行記得許可曾經說過,他看見姐姐手上的燙傷一點點擴散,從最初的一小塊,到最後覆蓋整個手背。
但現在許諾的燙傷情況其實要比許可的夢境更加可怕,因為許諾的整隻右手都已經呈現被燙傷的狀態,燙紅的顏色甚至已經開始向手腕乃至手臂處蔓延!
“你應該去看看醫生。”蘇青行努力說出最人類化的建議。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燙傷,怎麼可能有燙傷會變成這樣?”許諾有些痛苦地再次戴上手套,“我之前偷聽到許可對爸媽說的那些話,當時覺得這個小兔崽子真是喜歡胡說八道,可是我現在……竟然覺得許可說得對。”
“也許我真的已經死了,因為隻有死人才會失去最基本的愈合能力,不是嗎?”許諾忍不住左手扶額,“但如果我真的已經死了,為什麼我還能感覺到右手那麼痛,那麼痛,痛到我想要把整隻手砍掉!”
“砍掉的話,可能會更痛。”蘇青行相信了許諾的痛苦,但還是有些疑惑,“如果你真的相信許可,也許你可以把這些事情告訴許可,然後告訴你們的父母。”
“怎麼可能?雙胞胎從出生開始就是仇家,我才不會服軟!”許諾睜大眼睛,“那個小子如果知道我現在變成這樣,說不定得高興得跳起來。”
“我更不可能讓家裡人知道,畢竟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我爸媽絕對不會相信這種事情。”許諾急忙搖頭,“蘇青行你也不能說出去。”
“所以你的傾訴方式,就是將這麼嚴重的事情告訴陌生人?”蘇青行頓時覺得許諾和許可這對姐弟還是挺相似的,畢竟兩個人都喜歡把同一個陌生人當成是“救命稻草”。
難道說他的身上有一種看起來就非常像“救命稻草”的氣質嗎?
“不過你也算找對人了。”既然情況已經發生,蘇青行覺得自己也可以正式開始工作。
但在此之前,因為多次冥界試煉而染上職業病的蘇青行,對於許諾本身還存在著一些疑惑,所以忍不住開口問:“許諾,我能不能知道那一次社會實踐的時候,你為什麼故意要讓許可錯過巴士的出發時間?”
“看來那小子真的什麼都跟你說。”許諾瞥了一眼保健室的方向,然後有些尷尬地看向窗外,“自從宣布社會實踐的事情之後,那小子就開心的不得了,提前一周就開始準備旅行和野餐要用的東西,每天都在想著怎麼利用這次旅行,和班上同學打好關係。”
“難道你是因為不希望看到弟弟和同學關係太好,才阻止他前去?”
“才怪!許可根本不知道應嬌嬌他們準備在社會實踐的時候做什麼!”許諾的臉上出現一陣惱怒,“應嬌嬌他們很不喜歡謝老師安排的旅行地點,因為那裡隻有草地和湖泊,沒有商店也沒有娛樂設施。”
“所以出發之前,班級裡的人私下決定,要在社會實踐的時候安排一次整人大會。參加整人活動的是班級裡的三十三位學生,包括我在內。”
“而被整的對象卻隻有一個,那就是我那個笨蛋弟弟!”許諾有些暴躁地撓了撓劉海,“我確實很討厭那個笨蛋沒錯,平日裡隻要整整他,我就覺得很開心。但應嬌嬌他們擬定的計劃實在是太可怕了,如果一不小心出事的話,後果實在不堪設想,所以我乾脆讓許可一覺睡到大中午,順便在謝老師那裡幫他請了假。”
“你應該早點把這件事情告訴許可。”蘇青行看著眼前暴躁,但至少在這件事上做了正確決定的許諾,“也許他就不會這麼怕你。”
“我說了我們關係不好。”許諾無所謂地甩了甩手,“說這種事情也太尷尬了吧?反正我平時也經常整他,他也一定會把這件事情當成是普通的惡作劇。”
“但如果……”許諾的表情突然平靜了下來,輕笑了一聲,“但如果我們真的死了,許可還真的很走運。”
“他其實運氣一直都很好……”
蘇青行深呼吸了一下,看著眼前還未成年的高大女生,無比認真地問道:“許諾,你知道人死後會到哪裡去嗎?”
“去天堂或是地獄吧?”許諾不知道蘇青行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想了想還是開口回答,“我外公就經常說,像我這樣到處搗亂的野小子死後就應該去地下找他……那個老不修!”
“人死後總應該有一個去處,但因為某些原因,有些人雖然死了卻無處可去,所以他們隻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屍體中。”蘇青行直接指了指許諾,“就好像本應該死在車禍中的人,卻如同奇跡一般活了下來。事實上,他們看起來像是活著,卻已經死了。”
許諾雖然大大咧咧,卻並不笨。當她聽完蘇青行所說的話之後,瞳孔縮小,極為詫異地盯著蘇青行。
沉默了好一會兒,許諾才有些乾澀地開口說:“這種事情,你怎麼會知道?而且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天堂和地獄的話,那些地方怎麼會這麼不負責任,怎麼可能會讓死掉的人無處可去?”
“因為一些技術上的差錯。”蘇青行無奈地攤了攤手,“實際上世界各地都出現了同樣的狀況,所以冥界隻能將許多工作人員派遣到世界各地,負責處理這件事情。”
“而我的職責範圍,就是懷玉市。”蘇青行認真地看著許諾,他並沒有正式介紹自己的身份,但他相信許諾應該能明白這一點,“如果許諾你已經放下一切,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回冥界。”
“你……”許諾表情非常複雜地看著蘇青行,最終說出一句話,“你真是喜歡開玩笑!”
說著,許諾直接黑著一張臉,丟下蘇青行,自己轉身回教室去了。
“怪不得許可那個小子和你這麼聊得來,你們都是傳說中的中二病吧!”許諾一邊往回走,還一邊念叨,“我晚上就去看醫生,果然什麼死人,什麼屍體都是瞎話,你們這一對好朋友平日裡就是看太多了!”
“把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忘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腦子抽了,才找陌生人說這種事情!真是的!”
“……”蘇青行目送許諾遠去,卻不意外對方此刻的反應。
突然聽說這樣的事情,普通人類一定不願意去相信。就好像那些參加試煉的亡魂,一直到最後都不會相信自己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但有的時候,他們內心深處已經相信這件事情,隻是不願意接受這一切而已。
蘇青行在走廊裡吹了好一會兒風,然後才回到高二四班的教室裡。就算是妖怪,麵對教室裡的那種味道,其實也是望而卻步的。
而四班的教室裡,很多人都已經圍在班級中心應嬌嬌的周圍,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起中午食堂飯菜裡發生的事情。
“今天食堂的飯菜也太糟糕了,一看就讓人覺得沒胃口。”應嬌嬌讓人把教室裡的電風扇開到最大,“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吃得下去。”
“我覺得其實大家都沒胃口吧?”許諾就坐在應嬌嬌的旁邊,“我剛才走進食堂的時候,還看到好多人捂著嘴衝出來,看起來就很倒胃口。”
“是啊,我剛才還遇到三班的朋友。”另一旁的學生也應和道,“她說食堂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一股怪味,可能是做的菜餿了。”
“是不是食堂開工太早,天氣又太熱,所以餿了?”
“我也聽說了,說是最近學校裡也到處都是怪味。”
“雖然我聞不到,但聽你們這麼一說,真的好可怕啊。”
“都是這個鬼天氣的錯。”應嬌嬌摸了摸自己綁著創可貼的手指,“一會兒曬,一會兒下雨,不止讓所有人都沒胃口吃飯,還讓我傷口一陣陣的痛。”
“是啊。”點頭同意的是班上那個手臂打了石膏的同學,“我的手臂都疼了一整天了,明明骨折的程度不是很厲害,現在卻痛得好像手要斷掉了一樣!說不定也是天氣的原因。”
“肯定是天氣的錯啊!”
“對,學校裡的味道也肯定是因為氣溫和降雨,把附近的下水道臭味折騰出來了吧?”
“真是個鬼天氣!”
不知道為什麼,蘇青行突然有點同情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