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私生子?
破軍在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
包括這一次的大祭比武為何會是這樣的聲勢浩大,這一次的大祭比武為何會拿出來世襲罔替的開國級彆爵位,破軍若有所思,道:“他想要讓薛家和文官澹台彼此打,然後把皇位傳給這個陳玉昀。”
“他要讓陳玉昀坐收漁翁之利。”
“這一次隻是為他在造勢?奇怪,是不想要讓文官和外戚掌權,還是說太子不是他的種?”
李觀一發現自己不需要講述什麼。
破軍自己就已經把事情都推測出來了。
破軍伸出手指輕輕敲擊著眉心,若有所思:“難怪我說,為何太子東宮一係被默許組建了自己的班底,卻又獨寵薛貴妃,和薛家關係極近。”
“立下了嫡長子卻又寵溺貴妃,本來就是亂政的手段。”
“我還以為是蠢夫,沒有想到卻是如此。”
“看起來他盯上了嶽帥,也是在給自己的兒子準備的。”
“嘖,好大的一盤棋。”
“本來以為是個昏庸之主,沒有想到,是個權謀老辣的人。”
破軍看著李觀一,道:“他和您年歲相仿,當年您父母之事,恐怕和他有關係,對吧?如此殺機,難道他奪取了您的什麼東西?比方說,氣運什麼的?”
李觀一道:“你可以不必如此聰明。”
破軍微笑道:“這隻是基本的手段,主公,但是您要殺死他,嗬……殺死陳皇費儘心血準備的,漁翁得利的漁翁,這陳國的局勢,就又要變化了啊,真是……”
他帶著溫暖的微笑,瞳孔裡麵卻散發一縷一縷紫色的流光。
他很愉快。
他幾乎要大笑起來了。
老東西們,你們學了一輩子,也沒能遇到攪動風雲的主公,我啊,我出山才多久,便有這樣的機會!
破軍乾脆利落道:“所以,主公,您想要如何殺他?”
“您是否要親手殺死他,還是要在所有人的麵前殺他。”
李觀一道:“這兩者衝突麼?”
破軍看著李觀一,道:“這要看您的決斷了。”
李觀一垂眸,平和回答道:“仇恨的來源是陳皇,我的對手從來不是他,我要親手殺死他,但是不能牽扯到薛家,不能牽扯我自己,這就是唯一的要求。”
“其餘,交給先生。”
這涉及到了氣運回歸,以及這人身上的玉器。
涉及到了這十年仇恨。
李觀一必親手殺之。
破軍想了想,道:“我有三個策略。”
“第一,為離間,他之所以分量重,隻是因為他是陳皇最重要的一枚棋子,離間則可以讓陳皇移開注意,而後殺他;第二為裹挾大勢,於天下人麵前,陳皇不得不殺他。”
“但是這兩點,以我來說,並不推薦。”
李觀一等待著破軍的解釋。
這俊美的青年歎了口氣,輕聲道:“這兩個計策,對峙的也是陳皇,目的不過是讓陳皇不能在您殺死他之後,對您出手。”
“那為什麼要在羽翼未豐的時候對上天下的君王?”
“避開他不就成了?”
破軍乾脆道:“您的敵人,其實不是陳玉昀,無論是離間還是大勢,您會真正對上的是陳皇,而陳玉昀一開始就隻是作為棋子。”
“您的對手是皇帝。”
“而皇帝。”
“從來不講道理。”
“您講述大勢,但是大勢不可能裹挾皇帝。”
“隻要是您在眾人麵前殺死他的私生子,他明麵上不會說什麼,但是第二日,您就會死,如同螳臂當車,薛家護不住的,當麵殺皇子,這就是以我之弱攻彼之強。”
“十年的積累一招暴怒,您不會想要知道,皇帝掀桌是什麼樣的。”
“許多謀士之所以死去,不是因為他們的謀略不精明,不是因為他們的韜略不強,隻是因為他們思考角度出現問題。”
“就是因為他們不知道。”
“皇帝是怎樣的一種生物。”
破軍一字一頓道:“皇帝殺人,不需要講道理。”
“那是權柄之主啊,一怒則血流漂杵。”
“陳皇韜略陰謀之主,但是也是君王。”
“不要說您殺了陳玉昀,哪怕是您打傷他,然後他暴斃而亡;哪怕是陳玉昀和您對上,而身敗名裂不得不死,他也會遷怒於您,此刻您還是潛龍之時,不可能和皇帝對峙。”
“是所謂連坐,是所謂憤怒而殺,若是您非要斬他,我可做的,亦或者……”
李觀一回答道:“我不在意他怎樣想。”
“虐殺他也不會讓我如何開心。”
李觀一脊背筆直,語氣卻沉靜:
“我隻要殺他罷了。”
“但是,必殺。”
於是破軍道:“那麼,我的第三策就是。”
“直接殺!”
“等什麼計策
,搞什麼連環,一把劍的事情罷了。”
破軍揮了下手:“剁了便是,如殺老豬狗。”
這樣的回答反倒是讓李觀一訝異,破軍笑起來:
“您不要被評書影響到啊,自古韜略,哪裡有這許多連環的,我的老師教導我的第一個計策就是,人心難測,連環計之中每多一環,涉及一個人,成功率就會暴跌。”
“推演越是精密的計策,就代表實際操作的時候,導致失敗的節點越多,那就越不可能成功。”
“自古以來,成事的計策隻有一點關鍵。”
“準!”
“在不可能的時候,出現在對方毫無防備的地方,做出超過預料的行為,如陳武帝率領精銳踏足皇宮,若是他搞連環計策,一人告密或者被殺,就會全部崩盤。”
“常常有這樣的事情,這一夜兵變,成則王侯,敗則身死。”
破軍眸子紫光流轉:“我是有計策,我的計策不是為了殺他。”
他微笑道:“以陳玉昀,不配作為主公您的對手,耗費你我的心力;用計策去殺死他,簡直是一種浪費,不如以他的死為一環,反而成計,攪動天下如何?!”
年輕的謀主起身走到李觀一旁邊,跪坐下來,左手拉住右手的袖袍,然後伸出手指在桌子上勾勒,道:“我們還有天下第十殺手,司徒得慶的屍骸,而您不是說過,您懂得司徒得慶的勁氣。”
“這一具屍骸,我保護得很好,他的功夫也很強,肉身不腐不壞,仵作檢查不他的死亡時間。”
“而您說過,他是相府澹台的人。”
“最妙的是,皇後就是澹台憲明的女兒啊。”
李觀一怔住。
破軍微笑道:“如何讓您可全身而退?不是降低對手的敵意,而是給出第二個敵人,是不戰而勝。”
“一般的謀士,隻會故意設計栽贓,但是我不同,真正的妙招,是指出皇帝本來就懷疑的一個人,而恰好有一個點,一旦陳玉昀身死,皇帝是一定會懷疑的。”
李觀一若有所思。
破軍道:
“那就是,澹台憲明是不是知道了私生子的身份?”
“這一定是皇帝十年來最大的心病!輾轉反側不得眠。”
“皇帝不可能問這個問題,而澹台憲明又不能主動說。”
“他們隻會彼此懷疑,懷疑累積,就是殺意,陰謀之主者,心機最重了,如同主公你這樣的人不會中這樣的計策,但是陳皇,基本上必中的。”
李觀一思索,於是一個事擺在了眼前,破軍溫和道:
“真相就是,澹台憲明知道了私生子的事情,又猜測出大祭之中嶄露頭角的陳玉昀就是這個私生子,所以為了自己的女兒和外孫,為了自己這一係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