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三根手指掩住李觀一,一雙杏瞳注視著他,微笑道:
“道謝的話不必多說。”
“這些東西在薛家這樣的商人手中沒有用。”“可是對節製天下兵馬的天策將軍手裡,就是大用。”
“本姑娘可是用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這些東西拿到手裡的,那些家夥似是個胃口沒了個底的饕餮,今日說好明日變卦,惱火起來,真想要拉開弓把他們都射成刺蝟!”
薛霜濤說起來的時候,咬了下牙,又有當年模樣,然後注意禮數,把那被薛長青稱呼為母老虎的模樣給收了去,少女把手指收回來,道:“不過,好在是拿回來了。”
“雖然有些遲,但是,生辰快樂。”
薛霜濤微笑:
“雖然這樣說不是很好,但是希望你喜歡我的禮物。”
“長風樓,我可不會不管。”
“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我想我們做的事情或許會類似吧,我希望長風樓不再有必要存在的時候,我就會舍了這些。”
“不過,現在嘛……”
少女燦爛一笑:“這般禮物,可還喜歡?”
李觀一抓住信箋,他踏前一步,一下把這少女抱在懷中,用力抱了一下,道:“簡直是,深知我心!!!”少年的眸子清亮:“霜濤,我有些事,稍後我自會來尋你。”
他轉身大步的去了,他要去找文靈均,文鶴。
他要去找風嘯,巨子。
在他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那一件件事情就湧出來了,該如何做求救人,如何去救出更多的人,銀錢,後勤,保護這些人的軍隊。
這些事情都太大,太重,如同激蕩起來的火焰。
占據了李觀一的注意力。
他的眼前是天下,他要把這些百姓救出來,就隻差一步了,這樣的事情如同火一般占據了他的注意力,李觀一和少女告彆之後,甚至於狂奔而去了。
薛霜濤麵頰微紅,看著李觀一大步奔遠,卻道:
“果然呢。”
“和爺爺說的一樣,此刻他的眼底,家國天下,高於其他……看到這些賣身契的時候,他心裡恐怕已全部被怎麼樣把這些人帶走占據了吧。”
“真是失望啊,明明我這樣用心用力地,把這些東西搜集來,然後親自運轉到了中州城呢,你竟然不無比感謝本姑娘?然後對我說說漂亮的好話?”
“可是,若你真的……”
薛霜濤抬起頭,看著這院子裡麵的銀杏樹,輕聲道:
“若是你真的,眼中沒有了這些百姓和賣身契,而是隻有我的話,那我才是真的失望呢……”
她遲疑了下,注意到周圍沒有人,然後小心翼翼抬起手指來,那三根手指先前堵住了少年的嘴唇。
若隻小兒女,此番怕是要糾結許久,可這個時候,薛霜濤卻忽而莞爾一笑,灑脫而有一絲豪俠般的氣質,抬起三根手指,輕輕抵著自己的唇。
倚門回首,垂眸,臉頰微紅。
這般模樣,這般女兒家的小小竊喜和心思。
卻沒有誰能見到。
…………………………
李觀一前去拉著自己的三個謀臣說這些事情,這四個家夥幾乎不眠不休地談論了整夜,將之前的謀劃重新修繕一遍了。
文靈均的目光幾乎要亮起來了。
李觀一道:“如何,靈均,有幾份把握?!”
“可有個九成六,還是十成?”
文靈均搖了搖頭,道:
“十成?不,有了這些,哪裡還需要賭?”
這位溫潤的君子沉吟了下,微微笑道:
“隻是,機會難得,君侯,可要來一次大的?”
更大的?
文靈均,大勢第一,就如同下棋的時候,他就是那種一旦占據優勢,就會如同滾滾落石一般,讓這一股大勢越發磅礴起來的性子。
直至最後,彙聚為浩然磅礴之氣,再也不能夠攔下。
李觀一詢問文靈均若是要搞個更大的出來,有多少的把握?
文靈均不緊不慢道:“若是主公可把這些賣身契交給我運用,再給我撥三百萬兩白銀的話,九成。”
李觀一道:“還是九成?”
文靈均不緊不慢道:“若是說八成,是看低了你我,若是說十成,便是看低了天下,君子應該務實,卻也要謙虛,故而說九成。”
李觀一大笑,指著他:“狂傲!”
而後起身,拱手道:“就全部托付給先生了。”
文靈均怔住,他本來是覺得把這樣多賣身契交給他,至少要有文鶴在,可沒有想到李觀一竟然如此信任他,於是神色沉靜,起身,拱手,溫和道:“定不負將軍所托。”
口稱將軍,而非君侯,已經一種暗暗的表示。
文鶴道:“所以,這些東西,主公何處來的?”
李觀一將今日之事說出,文鶴砸了咂嘴,忽然佯作誇張,連連拱手道:“主公啊主公,清羽先前不識得廬山真麵目,竟然對主公口出狂言,罪過,罪過!”
李觀一被弄得糊塗起來,問先生怎麼了。<b
r>
文鶴那樸素的臉上帶著一股愉快的揶揄:“某先前說,主公沒有掏來夫人小姐首飾盒裡金銀的本領,可現在看看,是我拘泥了。”
“主公這軟飯吃的,我可是望塵莫及!”
“佩服,佩服!”
風嘯被一口酒噎得咳嗽不已。
文鶴大笑。
李觀一哭笑不得,文靈均道:
“這些東西,隻有在我等的手中,才有大用,便是無有我等的計策,沒有那天下大變,卻也難以發揮出來,但是雲夢郡主能如此,卻也是讓我們可以做出更大的一次謀劃。”
“算是魚水相得,主公。”
“當要好生多謝。”
李觀一神色溫和:“嗯。”
“我知道的。”
………………
而在薛家,陳清焰歸來之後,便知道了今日的事情,淡淡道:“見了觀一,卻也不留下吃個飯菜,便讓他走了?”
“此地卻清冷得很。”
陳承弼老爺子也在這裡,隻是他可沒空回來,這幾日快活得很,雖然沒有和劍狂交手,可是這中州城裡,江湖人士越來越多,他每日裡尋人打架喝酒吃肉,快活得不得了。
陳清焰看著自己這位弟子,淡淡道:“觀一應該有讓你,不要繼續維係長風樓罷?”
薛霜濤道:“老師真了解他。”
“不過,我拒絕了。”
陳清焰道:“你確定,他身邊也是有女子的。”
薛霜濤輕聲道:“嗯,隻是可惜啊,若是我沒有去負責長風樓的話,我肯定立刻就願意過去,若是我沒有看到那些卷宗,也是好的。”
“我呢,若隻是個笨頭笨腦的世家大小姐就好了,見到那些卷宗的記錄,也隻是落下幾滴眼淚來,然後接著傷春悲秋,才是最好!”
“隻是可惜,我沒有那樣單純。”
她認真地道:
“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情,老師,南國的梅,也是在料峭的冬日裡開放的啊,至於我和他之間,老師,您之前問過我的問題,希望我和他的關係,又小石頭的事情。”
“我想明白了。”
少女深深吸了口氣,她看著陳清焰:“我不是很有天賦的女子,武功,才情,什麼都隻是尋常,但是我卻也有不同之處,此心堅韌。”
“天下人感情分分合合,我想了許久,這世上癡情男女們,都求一個情投意合】,卻也因為情愛而糾糾纏纏,薛霜濤不是他們,我求的更多些,也更深些,卻求四個字。”
薛家的大小姐回答道:
“誌同道合。”
“薛霜濤希望,李觀一的故事開始是我。”
“李觀一故事結束的時候,還是我!”
“這樣,就好。”
……………………
李觀一回去,想了想薛老長女夫婦在應國給他的那個薛家家傳之物,今日突然遇到事情,沒有把這東西帶著,下次得要把這個送給大小姐。
李觀一想了想之前和薛霜濤的交談,談及她想要一枚木簪子,李觀一便去尋了一節好木料,要用赤霄劍重新做一枚簪子回來,可是好不容易尋了木料回來了,卻見慕容龍圖獨坐。
天色已晚,點著了燭光晃悠,老人一身青衫,獨自飲酒,倒也是暢快得緊。
旁邊桌子上有一卷書,見了李觀一回來之後,慕容龍圖笑著讓他過來,陪著自己喝一杯,兩個人談笑閒談,就和這一段時間裡每一個晚上一樣,就和天下哪裡都隨處可見的爺孫一樣。
老人喝了口酒,品著其中的味道,讓那一縷縷酒香暈染散開,然後也如同尋常所說那樣輕描淡寫的語氣,溫和道:
“時間差不多。”
“老夫也該去赴約了。”
李觀一的身軀微微凝滯,正削木簪的手一顫。
他抬起頭看著慕容龍圖。
對於學子入江南的渴望,和文靈均,文鶴,風嘯的韜略謀劃,來自於姬子昌的托付,和薛霜濤的重逢,王通夫子的論道,這些事情輪番而過,卻也不能拖慢時間一絲半點。
劍邀天下江湖!
此刻回望。
這時間不緊不慢,卻又如白駒過隙。
忽然而已。
劍狂慕容龍圖迎戰江湖之日,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