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軍正和七王秘談,將計策一部分告訴了他,最後道:“待會兒殿下就和公主兩個人,仗著太子配劍,孤身離開應國,奔赴草原,避開大汗王之兵鋒,奔赴您自己的領地。”
七王臉色變化數次:“我這裡還有上千兄弟人馬。”
破軍喝罵道:“愚蠢!”“你若是安然離開,去了草原上,那麼這些兵馬反倒安全;你如果強要留在這裡,等到時候薑萬象要宇文天顯帶著你回草原上,你要此刻就和大汗王交戰嗎?!”
“要讓這些草原之上的勇士和大可汗麾下的最強鐵浮屠對拚然後死了個乾淨?”
七王神色變化數次,道:“先生呢?”
破軍道:“你和公主就說外出遊獵,我就在這裡穩住他們,若是我也不在,他們定然生出懷疑。”
七王見狀,從他這裡看來,分明就是破軍親自斷後。
於是動容,連恩萬謝,一咬牙,帶了公主薑玉晶,騎了兩匹戰馬,並許多銀錢,就說是外出狩獵,因為他的部曲和破軍都在這裡,加上那把太子不離身的配劍,倒是沒有人懷疑。
宇文烈,薑素,薑萬象皆不在這裡。
而最後那位前五名將,賀若擒虎,是薑遠一係之人。
此計施展開來,卻無人能攔下。
破軍在這裡輕描淡寫地完成了他當日的承諾,而今日應國的銀杏林開得正好,金色的落葉翩然落下,卻不知來日的禍根已經深深種下來,他伸出手,神色寧靜。
破軍星,白虎大宗麾下的輔弼星命。
此生來到這亂世天下,就是為了掀起這天下的烽火狼煙,讓這本來就混亂的世道,徹底踏入戰場,然後輔佐白虎大宗,去重新平定這天下。
一件事情,完成了自己的目的的情況下。
拿到了薑遠的把柄,創造了薑高的弱點,也得到了薑高和突厥七王的人情,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謀臣是在幫助自己,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破軍拈著一枚落葉,紫色的眸子沉靜平淡:
“如此,應國之亂之相,天下分裂之局,皆已經埋下了,當日描繪的約定,至此已成,同我也該要,恢複到我本來麵目了,天下裂變,天子失其鹿,群雄共逐之。”
“紛爭亂世三百年。”
“江南十八州,麒麟軍統帥秦武侯麾下。”
“謀主,破軍。”
……………………
七王帶著應國公主,隻兩人奔赴於草原,而在這個時候,中州天子秋獵開啟,赤帝一脈的天子都有秋日狩獵的習慣,這似乎是數千年前,天下各個諸侯國紛爭時代的習慣。
用以讓諸侯的子嗣尊崇於中央的大皇帝,也讓大皇帝一脈不要忘記勇武,中州自然是有自己的獵場,那裡經營數百年,囊括了偌大一片區域。
又費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從全天下找來了各種各樣的奇珍異獸,投入其中,專門尋來了人去養護他們,平常這裡是被關起來的,除非天子秋獵,否則不允許人進來。
曾經有一年乾旱,有個獵戶那幾畝薄田沒了收成,一咬牙,拿了弓摸來這裡,想要射殺幾個野獸回去,給自己的老母親和孩子補一補身子,卻給養得了極好的獵狗發現。
最後被打了三十棍子,還沒有走回去就已咽了氣去。
卻是那些看慣皇室獵場的官員以他為戲耍,放出狗來咬他,那幾頭畜生卻極擅撕咬人,竟仿佛平日就以追人咬人為樂似的。
可即便是這樣,那幾個官員也不曾受罰。
反倒是那獵戶給吊起來示眾,又把他家的幾畝田收歸了這皇家獵場所有,以表示懲處。
這地方本就是不許平頭老百姓來的。
平素安靜的很。
今日卻不同,安靜的獵場裡裡熱熱鬨鬨的,不同顏色和戰紋的旌旗在四方飄搖著,最高的是赤龍旗,赤龍旗之下,是墨色猛虎盤踞的薑字旗,青色蛟龍紋的陳字旗,以及赤色麒麟紋的李字旗。
在這之後,才是其他各家各氏。
就算是祖上也出過了國公爺,此刻也得在這三麵旗之下。
他們帶著驚懼的目光去看那邊的眾人。
一張石桌,四個人,為首之人乃穿著皇袍玉帶的姬子昌,左右分列而下的,是陳鼎業,薑萬象,李觀一,皆穿狩獵時候的服飾,是千年前一位尊號為武的君王改良過的。
隻是那位君王驍勇一生,胡服騎射,最後卻被自己的兒子關在了屋子裡餓死的結局,英雄為首,荒唐到老,這四人閒談清淡,其餘的貴胄和宗室們,竟不敢靠攏過來。
之前他們怕薑萬象之霸道,懼陳鼎業之冷酷。
可是現在那腰佩木劍的秦武侯,竟也不遜色他們了。
就隻是在三日前,那劍狂一戰之後,這之前還多少表現得溫和的,似還有些少年氣的秦武侯,一日比起一日氣焰沉靜了,飲酒的時候,目光橫掃,已有了梟雄的氣派。
李觀一目光掃過去,那些探視他的貴胄都下意識低下頭。
低下頭之後,心中屈辱已極,憤怒不甘心。
覺得自己低頭,是給家族蒙羞。
可若是要他們抬起頭,去和那少年對視,卻也不敢。
隻好在心中說,其他人也這般,隻給這權臣些臉麵,我家八百年世家,犯不著和這個刀槍裡殺出來的殺胚說什麼。
李觀一放下酒杯:“今天的天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