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湖第一絕色美人卻微微抬了抬下巴,並不回答:
“哼。”
李觀一咧了咧嘴,隻大笑衝出
,他和南宮都有江湖上年輕一代拔尖兒的實力,這樣級彆的沙暴阻攔不住,衝出去十幾裡後,尋找到了可以遮蔽風沙的石頭,隻在這大石背陰處躲避。
把瑤光放下來,伸出手拍了拍少女身上的灰塵。
李觀一垂眸感應那邊的氣息,眸子安靜。
南宮無夢順路留下麒麟軍的印記,給樊慶等指引道路,然後才道:“所以,將軍你對那僧人做了什麼,你不至於真的隻是因為這幫番僧搶你的金珠子才做出這樣的事情吧?”
李觀一將這些番僧是魔宗之說告知南宮無夢。
麒麟軍眾人所不知道瑤光過去,卻也知道魔宗是西域特有的問題,想要來西域立足,就一定麵臨這些,聞言道:“魔宗麼……”
“早就聽說魔宗在西域開枝散葉,有不同的身份。”
“沒有想到,這些僧眾也是。”
李觀一點了點頭,打算之後順著這印痕尋找魔宗分壇,順藤摸瓜,先做點提前的準備,和南宮無夢閒談片刻,麒麟軍眾人都來了。
李觀一就以此地為天策府,眾人談論情況。
潘萬修道:“此地城池鑄造,和中原截然不同,本來以為夯土之物,不怎麼堅固,但是我打探發現,此地建城的夯土磚塊材料之中,混著了草料之類的物件,反倒是令做出來的城牆強度提高許多,又以黃米粥抹縫,極為堅固。”
“於水井,防風,建築之上都有各自的特色。”
“可以抵禦風暴。”
“是在西域氣候之中誕生的特有的建築。”
公孫懷直,許天戈也都從機關防禦,農物之中談論,皆有見地,李觀一微微點頭,看向樊慶,即便是此地,樊慶仍舊正坐於此,脊背筆直。
雖然穿著灰色的西域服飾,卻如穿著有麒麟紋的戰甲和文武袖戰袍一般,自有肅穆巍峨。
李觀一道:“樊慶,你如何?”
樊慶回禮,沉聲道:
“主公,此地,隨時可能出現叛亂。”
“其內部將人劃分為九等,以大量普通百姓的血肉供養上等人的王公貴族,高級武者,以及僧眾,上乘的百姓穿著破布隻能遮羞,而王宮貴族用艾迪萊絲】的綢緞,精致華美。”
“上等人對下等人具備有挖眼,削足,砍手,推崖,溺水等死刑,整體而言,王公貴族享受一切,而所有的中層民眾則是依附於上層,並且認可底層之人是汙濁之物。”
“而當底層奴隸死去之後,普通民眾會成為新的底層。”
“而上位者的弟弟,兄弟,老師,武士等等則會成為新的中層,這是一種從上往下的秩序,極為嚴密苛刻。”
“王公貴族以米粥讓城牆更為堅固,底層用樹木果腹。”
“充斥著極端的不公,具備有掀起麒麟之火的土壤。”
樊慶又拿出一卷書卷,指著上麵的文字道:“此城城北數百裡處有大龍池,傳說中,諸龍易形,交合牝馬,遂生龍駒,末將猜測,那裡應該有大片具備異獸血脈的野馬群。”
“另外,有城曰,城中無井,取大龍池之水,龍變為人,與諸婦會,生子驍勇,走若奔馬,於是漸雜,以力作威,不尊王命】”
“王乃引突厥,殺此城人,少長俱戮,人煙斷絕】”
“是說,城池裡的人喝了水,引來了龍化作人和她們生子,這些人不尊王命,於是引動突厥人來把他們都殺了,這是傳說。”
“以傳說的方法,遮掩王朝屠城的真相。”
“但是即便是中原最為暴戾的梟雄,也不會屠殺自己的城池,可見其內部的矛盾重重。”
“以末將推斷,應該是,西域諸王以佛們傳說蠱惑百姓,而後屠城之後,以傳說相附會,可以愚民,所以諸王才允許佛們在這裡大肆地蔓延。”
樊慶坐在那裡,脊背筆直。
“這片區域,是矛盾重重,自己屠城,且以佛門傳說,愚鈍百姓之家國,上下不能一心,一旦興兵,以堂堂正正大義之名,足可以一擊而討伐之。”
“百姓皆不會擁護其王。”
“以其兵力,主公,可為第一攻取之地。”
南宮無夢:“…………”
於是潘萬修開始談論城池問題,許天戈說種地,種地,糧草,後勤;公孫懷直思考針對性的攻城器械,樊慶則是說希望可以把那裡被壓迫的人帶出來,避免被殺戮成乾糧。
隻是一瞬間,這些中原的遊商就化作了真正的模樣。
森然,沉靜,霸道,他們知道自己來這裡要做什麼。
如同藏在劍鞘當中的鋒芒。
氣吞萬裡,平定四方,江南之天策府。
即便是已經同行了許久,可是南宮無夢在有的時候還是會恍惚,會有些分不清楚,那個會希望神龍給他們一噴嚏,那些皺著眉頭喝鹹味奶茶,然後和部族老百姓談心的模樣。
和現在這樣,三言兩語,已是肅殺淩冽的氣度。
到底哪個才是他們。
她聽到自己下意識回答道:“城防布局,城池格局,我已全部記錄下來。”
這個江湖中的絕色美人歎了口氣。
原來我也一樣。
等到了長孫無儔和巴圖爾回來的時候,這些人已經開始認真研究南宮無夢帶回來的這些玩意兒到底值不值錢,最後長孫無儔鑒定了一下,發現至少翻了三番的價值。
那一瞬間,李觀一的眼睛都要亮起來了。
南宮無夢歎了口氣:“果然。”
還是個貪財的家夥。
天策府到底是什麼呢?
她想著,有時候想不明白了,巴圖爾回來之後,沒有和李觀一說什麼,隻是歎了口氣,告訴他們,不要輕易去和那些佛們老爺吵鬨,沒有好處的。
他心情其實很好,因為金珠子回來了。
他的馬上掛著很多的東西,大包小包的,裡麵放著糧食,放著鹽巴,放著衣服,有出生的孩子們,長得很快,得要準備新的衣服。
他還買了些保養刀劍的刀油,給自己買了一點點濁酒。
什麼針線,布匹,藥材,都是不貴重的東西,但是巴圖爾卻帶著笑意,臉上在風沙磨礪下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那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帶著光彩,帶著對未來的希望。
眾人回去部族的位置,隻是還沒有過去的時候,李觀一拿著給小姑娘買的鏡子,忽而頓住,樊慶猛地抬起頭,道:“主公。”
風中傳來的。
是血的味道。
李觀一道:“走!”
眾人加速趕回去,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部族,巴圖爾整個人似乎是被重錘狠狠地砸了一下,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了,他那張才在這亂世壓迫下舒展開來的麵容一下子就皺起來。
像是被人掄起錘頭狠狠砸了一下似的。
一千多人的部族,死了一百來個人。
李觀一等人立刻幫忙照顧傷者,但是,這些人甚至於沒有哭嚎,隻是低低地啜泣,眼睛無神地看著天空,很快弄明白了情況——
一支遊獵的貴族部隊,遇到了這個藏在這裡的部族。
然後把他們當做了獵物試試手。
說出這樣的話語的時候,那個部族老人臉上沒有什麼波動,巴圖爾在這部族裡麵瘋狂奔跑來奔跑去,高升呼喊著一個個名字,但是沒有什麼人回應他了。
“薩阿坦蒂!”
“薩阿坦蒂!!!”
那個即便是在這樣的亂世裡麵,也努力活下來,說要活到五十六歲的小姑娘沒有聲音回答,她被掠走了,在這個亂世裡麵,年輕的,勇敢的,健康的女子,在西域是有價值的。
巴圖爾最後踉踉蹌蹌止住了腳步,他看到前麵枕著的屍體,跪在地上,那些是才被救下來的,不必要留在湖泊那裡等死的老人,他們還可以在這大地上走過一圈。
現在已死去了。
被馬刀刺到後背上,人往前撲倒,馬匹躍起,那刀子靈動地劃過去了,就順著馬匹急奔的速度,把人的身體血肉剖開,血肉內臟就嘩啦一下泉湧出來,鋪在地上。
巴圖爾踉踉蹌蹌,他跪在地上,握著拳頭,死死撐著自己的情緒,但是當他的馬匹通靈性地走過來低下頭蹭著他,那些給老人,孩子準備的東西沉甸甸的湧入他眼裡的時候。
巴圖爾終於控製不住情緒,他的拳頭重重砸在地上,昂頭哭嚎起來。
“長生天啊,為什麼!”
這世道就好像知道他們的生活要好起來了似的。
就奔著他們來了一下。
明明,明明馬上就要好起來了,明明已經活過了昨天。
李觀一俯身按在馬蹄印上,道:“為什麼不去追?”
巴圖爾眼睛泛紅道:“那是,那是遊獵的貴族……”
“你得罪了佛爺,不能去。”
李觀一看著這個有著兩把刀的,勇敢的西域勇士,看到他身上的鎖鏈,有聲音在喊著他,說:“金珠,金珠……”
李觀一轉過頭,看著那裡的一個老人,受了很重的傷,老鬼在給他治療,李觀一垂眸,他緩緩蹲下身子,看著那個老人,後者道:“金珠,她,薩阿坦蒂被帶走了,請你救救她。”
“那是個好孩子。”
“是個好孩子啊,她才十四歲……”
李觀一垂眸,道:“我的金珠子還在嗎?”
老人是看顧這個部族金銀的人,她用顫抖的手掌拿出來了那一枚保護很好的金珠,這珠子被她放在自己的傷口裡麵。
因為它可以保護很多人活下來,那金色的珠子上帶著臟兮兮的血色,有皺紋的,青筋賁起的手掌擦拭著這金珠子,有點擦不乾淨。
她哭著道:“臟了……”
李觀一接過金珠,五指握合。
“我是遊商嘛,遊商。”
“薩阿坦蒂的性命,你們的仇。”
“我接了。”
那老人呆住,流著眼淚雙手合攏在一起,說著什麼金珠,什麼金珠瑪米的稱呼,李觀一把這珠子放入自己的口袋裡,笑著看向巴圖爾和周圍的人。
“畢竟,我是你們口中那個什麼……”
“天格爾,對吧?”
少年垂眸,用中原的言語道:
“天策府。”
樊慶,公孫懷直,長孫無儔,潘萬修,許天戈,南宮無夢皆踏前半步。
他們如同仍在江南,如同身上仍舊是有麒麟雲紋的戰袍。
垂首回應: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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