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番僧似是不曾遇到過這般不給麵子的人。
一時間大腦都似乎有些凝滯,周圍那些穿著西域風衣裳的行人們臉上都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似乎是不敢相信在這地方,竟然還有膽敢正麵忤逆佛門大師的。
那僧臉上漲紅,道:“你,你!!!”
番僧怒目嗬斥,猶如用鞭子鞭打這些西域人,道:“拿佛前供奉,你可知道要付出何等代價?受多少苦楚罪業!”
那少年竟還有心思閒扯兩句,道:“佛祖?”
“如今天下蒼生苦楚。”
“我也很窮。”
“佛祖這些錢,就拿來普度我吧。”
“救我出貧窮苦海。”
番僧道:“我佛普度蒼生……”
少年從容笑道:“我即蒼生。”
巴圖爾震動,這四個字裡麵,不知為何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豪勇氣魄,不是尋常人可以說出來的,他抬起頭,看著那個年輕的,嘴巴上貼著大胡子的少年郎。
中原年輕的遊商,都是這樣的氣度麼?
不對,他真的是遊商麼?!
巴圖爾開始有些許的懷疑了。
那番僧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厚顏無恥之徒,隻是道:
“荒謬!”
“你非眾生!”
李觀一道:“你亦非佛。”
番僧不耐煩起來了:“我佛普度蒼生,這是給佛的貢獻,來世都會化作功德的,你這般道理,都不明白?”
李觀一恍然道:“金錢才是功德,那麼我懂了。”
“我佛普度蒼生,我佛不渡窮鬼?”
李觀一的夫子王通一個人辯駁諸子百家,他這個弟子三言兩句把這番僧說得臉龐通紅,想要把錢從這個小子的手中拿出來,可是他手勁巨大。
用了從佛前偷燈油的力氣,都掰不開手。
哪個家夥從佛祖門前掏錢的?自古及今,隻有佛爺們從蒼生手裡拿錢,哪裡有反過來的道理,他死死拉住李觀一的手,大叫:
“你不怕來世報應嗎?!!”
李觀一反手叩住。
手指輕描淡寫一點,自那便宜老大哥手中的學來的陣法已成,在番僧手腕上留下了個標記,瑤光悄悄按著李觀一的說法,在這番僧身上留下了一縷奇術。
李觀一在同時,還用侯中玉的配方留下的藥粉,灑落在這和尚身上,這是侯中玉為了麒麟宮安保準備的手段,甚至於連他的師祖都要驚歎這般才思。
這樣的配方無色無味,但是用另外一種藥擦拭鼻尖,就可以聞到極濃鬱的香味。
李觀一打算要尋找魔宗蹤跡,未曾想到這樣就送上門來。
豈能放過?
當下以陣法,奇術,醫術三類下了三重保險,求一個穩】字。
與此同時嗎,吸引精力,笑著問道:“佛陀為何不今世來找我!?”
那番僧被問住。
秦武侯道:“你問我來生怕佛不怕。”
“我不見佛,佛不見我。”
“難道你們口中的佛也怕我?”
番僧麵色漲紅,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死死盯著李觀一,想要反駁,可他修的佛門典籍和魔宗手段,都沒法反駁這伶牙俐齒的家夥,隻好道:“你,你可敢留下姓名?!”
李觀一挺胸抬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在下,天格爾是也!”
這一句話語說出來,剛剛還想著這會不會是中原新的英雄的巴圖爾思緒一滯:“…………”那股氣一下就泄了氣。
天格爾是口口相傳的故事傳說,已經帶著神話的味道。
那兩個番僧都沒有話說,洶洶的氣勢一下子就中斷了,然後更為憤怒道:“天格爾?你是什麼人,竟然敢用故事裡的名字來糊弄我等!”
那邊銀發少女蹲在地上認認真真撿錢中。
番僧大怒,奮力甩開李觀一的手,卻甩不開,然後大聲道:“這個人犯了謗佛的大罪,以後下地獄了,要被拔掉舌頭,受拔舌地獄的苦!”
“說都不讓說,這和尚好生霸道。”
李觀一笑一聲,已留下了印記,給巴圖爾打了個眼色。
巴圖爾精明地很,也一起拔出刀子指著李觀一等人,扯開關係,大叫起來:“你是哪裡來的人,膽敢搶奪佛爺的寶物?”
那番僧喊:“是要貢獻給諸佛的!”
李觀一長聲一笑,單手拉起了這番僧,如提起一片落葉,薛家碎玉拳一震,把這和尚的手腕震開,然後掄起來,就如同扔一塊石頭一樣砸到另一名和尚身上。
周圍早已烏拉拉地闖出來一片人。
有人用中原話喊起來道:“快跑啊,往城門那邊跑,這個城裡麵供奉著足足一千多個和尚,不用勞作,每天吃三淨肉,修行小乘佛法,在這裡的地位很高。”
“和中原的釋門弟子不一樣的。”
“這邊兒的佛爺,那是真佛爺!”
李觀一看到那來自於中原的真正遊商張子文一邊大喊一邊早已騎了一頭駱駝
往外麵跑去,李觀一笑左手隨意抓住旁邊砸下來的一根晾衣棍,手一抖,一個帶著纏繞頭巾的衛士被扔飛。
左臂猿臂輕舒,撈起那邊撿錢的銀發少女。
直接環繞住少女的腰肢。
銀發少女被攬著抱起來。
四肢垂落晃啊晃,卻還抓緊了自己的小包裹。
麵無表情。
李觀一大步前行,手中一根木棍,或抽,或點,並不傷了這些尋常衛士的性命,隻點在他們手腕上,把他們的兵器打落下來。
一條不甚寬闊的道路上,兵器跌墜下來,李觀一搶了這和尚的功德箱,然後讓那少女都被這個裝了錢的包裹扔起來,反身抖手一點。
那包裹在空中被點開。
這和尚走了一條路上搜刮來的大小錢就落了個滿地。
早有百姓去撿拾,那和尚驚怒:“這不是你們的錢,這是佛祖的錢,你們不怕佛祖降怒嗎?!”他還要去追趕李觀一,被這些撿錢的人攔住,又從天而降一個陶罐,直接把他的腦袋裝進去。
和尚的腦袋剃光了頭,平日又拿著酥油擦拭,醍醐灌頂,明亮光滑,啵的一聲,那陶罐直接把個光頭給裝了進去,那番僧隻覺得眼前一黑,怪叫起來。
“射箭,射箭!”
“把這些誹謗佛祖的中原人都射死!”
“射!”
李觀一抬起頭,看到兩側的樓宇上,一身青袍,身軀纖長,戴著防風兜帽頭巾的女子施展輕功,後麵背著一個大包裹,道:“你你你,你們又在做什麼!?”
“怎麼才一會兒沒見,就惹出這樣大的麻煩!?”
李觀一卻道:“佛爺要搶我的錢。”
南宮無夢驚訝:“誰這樣大的膽子?!”
“除去了晏代清,還有人敢從你身上撈錢,你還得給?!”
那和尚大怒叫道:“是給佛祖的,佛祖的!”
李觀一咧了咧嘴。
雖然自己這位戰友對自己的評價似乎很到位,但是一種複雜的感覺讓李觀一實在是開心不起來,君侯,我是君侯啊!
少年搖了搖頭,認真道:“這都是小事,不打緊的。”
“如何啊,可有收獲?!”
南宮無夢入了城裡,李觀一給了好多金豆子,讓她去那擺地攤,還有當鋪裡麵撿漏,南宮無夢皺了皺眉,道:“和你說的一樣,就按著感覺買了點東西,但是不知道有沒有好東西。”
她施展輕功,身法靈動,落在了李觀一和瑤光身邊。
單純按照輕功身法來的話,四重天的南宮無夢比起六重天的李觀一不差多少,隻是後者勢大力沉,一步踏出,地上一個小坑,人就彈出去很遠,遠不如南宮飄逸。
李觀一看著南宮無夢提溜著的大口袋,嘴角含笑。
南宮無夢縮了縮脖子,臉上飛紅,沒好氣道:
“將軍不要如此財迷。”
“隻是想想看,我們沒有甲胄,後麵這箭雨怎麼辦?”
這城裡的衛士們早早就湧上了夯土城牆上,拉開弓,西域弓比起中原弓更大一些,箭矢也各有特色,射程遠,李觀一武功雖強,不怕箭雨,但是卻也煩惱,暴露武功容易引來更多麻煩。
但是這種箭雨對他們來說不是問題。
李觀一揶揄道:
“你這樣好的運氣,不如召來點隕石什麼的?”
南宮無夢道:“你你你!”
南宮無夢似乎被氣到了,大聲道:“好好,那我就用君侯三十年財運,賭我們這一次能衝出去,還不用擔心這箭雨!”
李觀一大驚,兩人卻已衝到城門口,衛士早早準備了大木製作的攔截之物,木樁,拒馬,李觀一右手握住了那根木棍,隻是大步往前。
抬臂,腰胯,臂膀,一股力量運轉,手腕微轉,木棍遞出。
摧山】!!!
氣勢恢弘沉凝。
和當年剛學會這一招的時候不一樣。
此刻李觀一遞出這一招,氣勁磅礴層層遞進,就仿佛前麵真的有一座山,也能被少年手中這一根木棍,鑽出一個窟窿來似的。
轟!!!
前麵的攔截之物被撞開,那沉厚的,用木頭,鐵器組裝的拒馬樁轟然崩開,李觀一手中那一根木棍之中,一股暗金流光,卻是已依附了猛虎嘯天戰戟勁氣,竟然毫發無損。
踏步之時,舞得水潑不進,那些碎開的木屑都被彈開。
就如一頭猛虎般衝出去。
這城池的防禦竟然不能讓他稍微止步。
中原名將,哪怕隻單身布衣,卻也不是西域小城攔得住的。
台階上的弓箭手齊齊射出的時候,不知怎的,一股狂風旋轉著升起,拍打過來,打了他們一嘴的沙子,射出去的那些箭矢也變得軟綿綿沒有力氣,卷入了沙塵暴裡。
李觀一瞠目結舌,看著城池外麵,天地之間茫茫大風。
真的有?!
雖然知道,而今春日,西域多有沙暴天氣,但是南宮無夢才碎嘴得說那句話,李觀一不由有些慫,道:“南宮女俠,方才的話,可不可以稍微撤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