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一句話卻說錯了。”
李觀一看他,回答道:
“是他們擋在了我的前麵。”
文鶴無言。
這般豪邁的氣魄,哪裡還需要這些貴族們的認可呢。
李觀一道:“你們二位且準備。”
文鶴道:“主公您去何處?”
李觀一提了提手中劍,痛痛快快道:
“且去殺人!”
冬日天寒,少年君侯的口中嗬出白氣,肅殺淩冽,他提了提劍,大步走遠,周圍是低矮的屋子,前麵是高聳的閣樓,一步步踏著這天地,走向宮殿,氣魄淩冽豪壯。
文鶴歎了口氣,看著李觀一的背影,似乎有些抱怨,有似乎帶著淡淡的自矜,笑道:“我就知道。以吾之主公的性子,看到這樣的畫麵,是不可能做什麼潛入作戰的。”
“亂世,西域,王城,魔宗,內外交困,圍城數月。”
“我在西域長大,這幾個詞同時出現在一座城,這種畫麵,不進來都能猜得到是什麼樣子了,而看到這樣的樣子,若是還能夠忍住的話,那也就不再是我的主公了。”
“貴族和領主頭頂的天格爾,卻是百姓和奴隸們的長生天。”
自小家貧,出身於西域的謀士雙眸微垂。
內裡似乎有情緒湧動,看不真切。
旋即自語輕聲道:“不過,既早已猜到了您的想法,我等怎麼會沒有準備呢?”
單純無害的青年打量著西域的城池。
乾燥,無水。
五百年前的古城了,多以黃土混合木材所製的建築,經曆過數次的擴建,修築,號稱是西域這遼闊大漠之地上璀璨的明珠。
“魔宗,貴胄。”
“以及即將要衝入這黨項王城的各路西域聯軍。”
“主公打算要把百姓轉移的話,這城空著浪費了……”
“狼王想坐在那裡,就驅使天下人作為他的棋子,可也要小心被棋子咬一口,嘛,反正長生天的名號總是要臟了的,那麼,我就提前給你弄臟也無所謂吧,狼王。”
“把水攪渾再說。”
昊元夏已準備掀起最後握在他手中的兵馬,回頭去看文鶴先生,文鶴先生看上去如此地安靜,溫和無害,而且很可靠,隻是這個時候,打量著這個城池的先生低頭。
問了昊元夏一個奇怪的問題。
“您知道。”
“城中儲藏火油的火庫在哪裡嗎?”
青年謀士微笑。
眼睛笑眯眯的,看上去樸素又溫和。
完全無害。
…………………
李觀一親自提著劍,打破了最大的糧倉,然後讓昊元夏出麵,去主導賑糧的事情,而在完成這些之後,李觀一提著劍,緩步走向皇宮。
在他進入黨項王城的時候,就已經隱隱感覺到了蕭玉雪的方位,黨項國最後的氣運,此刻如同劇毒之蛇一樣,死死追逐蕭玉雪,而蕭玉雪似乎知道自己無法離開了。
蕭玉雪就在這黨項國,亦或者說——
西域大夏國】的皇宮當中安坐。
李觀一身後,穿著觀星術士長袍的少女安靜跟著他。
李觀一提著劍,走在皇宮之前,皇宮的貴胄們早早知道了有人竟然敢於闖糧倉,派遣出自己的私兵來阻攔,又有魔宗子弟混雜其中的宮廷衛士,成百上千人,彙聚在那裡。
他們死死盯著那獨自一人,穿著深色氈袍的人。
李觀一伸出手,摘下來了自己的兜帽,露出年輕的麵容,就隻是這一張臉,就足以讓那上千的衛士齊齊握緊兵器,心中出現了一種偌大的恐懼感。
站在他們麵前的,正是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的豪雄。
神將榜二十七的蓋世名將。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是說,是要圍殺膽敢衝擊官倉的饑賊麼?
怎麼成了這位?
旋即,這些貴胄私兵,將領,以及魔宗的弟子們忽然想到了最近風聞的——先入黨項者為王,一時間呼吸有些凝滯,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即將在西域擁有王的尊號的存在麼?
李觀一單手伸出。
金色的流光變化,彙聚,化作了一柄如同猛虎般的戰戟。
戰戟落下,抵著地麵,發出一聲大響。
李觀一握著戰戟,往前踏出一步,踩踏在台階上。
於是上千披甲之士,齊齊後退。
如同洶湧大勢,跟隨此身,李觀一持戰戟,一步一步往上走去,氣度雍容沉靜,那上千的甲士卻是被逼迫,如同麵對著深山一般,朝著後麵退去。
直到退無可退,忽然有人大喊道:“殺!!!”
上千宮廷衛士從高處,朝著下麵撲殺下來,李觀一握著戰戟,忽然猛然抬起戰戟,雙手握著,伴隨著猶如猛虎般的咆哮聲音,戰戟狠狠的劈下!
裂海】!!!
氣浪暴起,那前方十數人,幾乎瞬間那席卷而起的戰戟氣浪卷起,拋下,口噴鮮血,皆是死儘了,李觀一握著戰戟,目光沉靜肅殺,大步往前。
他一個人,近乎於要圍殺千人。
對於魔宗子弟,唯獨一個想法,那就是——
殺!
他獨自衝陣,這裡人多,卻沒有名將。
猛虎的咆哮升騰而起,肅殺蒼茫,似乎猛虎落於群羊當中,正在不斷靠近,在最高處,皇宮之中的蕭玉雪似乎有所感應,緩緩睜開眼睛,她容貌絕美,起身看著外麵。
台階一層一層往下,鮮血彙聚如流水。
皇宮衛士都已倒伏在地,沒有了氣息,那身穿尋常衣裳的男子手腕一震,戰戟猛然掃過前方,戰戟兵刃上沾染的鮮血落在地上,化作一道血色的弧光。
李觀一宗師之能,又尤其擅長爆發之戰,沒有名將率領的宮廷衛士,沒有資格去和一位宗師級的名將抗衡,他的戰戟抵著地麵。
身後,白虎法相已徹底展現出來了。
李觀一一身尋常袍服,踏著白玉台階步步往上。
吞噬黨項國運的巨大白虎,緩步往前。
似乎是因為吞噬過黨項國的國運,親自殺死了其所化的白帝,李觀一此刻,越是往前,越是行走於這皇宮之中。
白虎的氣勢越盛,越發地淩冽,霸道,直到最後,帶著一種堂堂皇皇的壓迫感,這少年在前,白虎於後,步步往前,蕭玉雪站在那裡看著,恍惚之間,那不是一個獨身而來的名將。
雍容,肅殺。
恍惚之間,猶如君王來到了他的宮殿一般。
李觀一站定在前,握著戰戟,銀發少女則在他的身後。
李觀一看著蕭玉雪。
蕭玉雪還能微笑:“第一次是劍,第二次是弓,這一次,是戰戟了嗎?秦武侯,第一次你壞我法相,第二次,你廢我的武功,第三次,要來取我的性命了嗎?”
“那就來吧。”
李觀一絲毫不被影響,抬起手中的兵器,指著蕭玉雪,冷聲道:
“且來,赴死……”
卻在此刻,忽然聽得一聲長嘯。
長嘯聲音如同金鐵交錯,衝天而起,一道身影自遠處,踏空而來,身穿墨衫,銀發狂舞,武道傳說釣鯨客隻是一瞬間,就已抵達,越過了李觀一,瑤光。
釣鯨客身影出現,他似乎早早就已來到這裡,之前在尋找什麼,就在李觀一鑿入此地的時候,釣鯨客也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目標。
此刻袖袍一掃,氣浪翻騰如浪潮,整個皇宮,乃至於整個城池都在微微晃動著,李觀一感覺到周圍虛空泛起了一層一層的漣漪,漣漪流轉變化,竟然彙聚為一,化為一座大陣!
這陣法似乎有兩個陣眼,流轉變化,其中一個正在瑤光方位。
銀發少女垂眸去看。
李觀一握著戰戟,護在了瑤光身前。
釣鯨客怔住許久,歎道:
“原來如此,此陣最後,竟然留在了這裡。”
“好,好,好!十餘年來,往日種種,是時候結束了!”
“陣,起!!!”
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層大陣裡麵,微微晃動,地麵上出現了繁複無邊的軌跡,化作了血色的光華,最後這些血色的光華組合成古老繁複的大陣殘留。
那個剝離了瑤光諸多情感的,要把她淬煉化作兵器的大醮陣法,而也代表著,隻要破開此陣,瑤光被剝離的,她所失去的那一部分,就會徹底奪取回來!
歸於圓滿。
釣鯨客看著這陣法殘留。
五指猛然握合。
往日種種,煙消雲散,諸多因果,萬人大醮。
他仿佛又看到了十幾年前,那個被放在了大醮陣法中央的孩子,釣鯨客的眼底悲傷,複雜,痛苦,內疚最後儘數化作了一聲酣暢淋漓的長嘯——
這一次。
阿爹不會來遲了。
這位千年以來最強的天才,江湖陣魁,說出了最為決然,堅定,痛快痛苦,卻又意氣風發的兩個字——
“陣,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