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一以破雲震天弓『傳訊』於陳文冕,心中稍稍鬆了口氣,蒼狼衛距此不算太遠,以陳文冕的統率,率領狼王親自在西域戰場訓練出來的蒼狼衛,很快就會抵達。
但是卻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李觀一收斂兵器,前去城池當中。
段擎宇已披甲,見李觀一來,慨歎道:「藥師老弟,你來了,唉,當日請你喝酒,還沒能喝得儘興,本來想著下次再喝,可沒有想到,你幫了我們這樣大的一個忙,我們卻沒能好好招待你。」
李觀一道:「這事情本來也和我有關係。」段擎宇沒有說什麽,看著他,道:
「我若是猜的不錯,藥師,你應該也是那天策府中人吧。」李觀一點了點頭。
段擎宇道:「果然,聽聞天策府有許多學子在,知道這消息的時候,我還不在意,隻是覺得李萬裡那小子都沒有去過什麽學宮,學宮培養的人,也未必有多大本領。」
「今日見了,才知道是我自己坐井觀天了。」
「熊天睿等人叛亂的事情,若非是你在的話,恐怕不會這麽快解決,這件事情上,我們這幫老兄弟,都要承你的情啊。」
「請受我一拜!」
他拱手踏前,身穿甲胄就是深深一禮。
身後泰伯雍等老一輩的統領戰將也都行禮。
李觀一連忙攙扶,道:「何必如此,諸位快快請起。」段擎宇慨然歎息,道:「若非是你帶著明珠和祥瑞回來,我等定然和他們在此廝殺起來。」
「這些人也有大的名望和人心,我們之間的內鬥,無論是誰輸,誰贏了,對於西南國百姓來說,都是一種大的衝擊,民心會亂起來。」
「可是藥師老弟你先是帶來明珠,又讓祥瑞出手把他們拿下。」
「對於西南百姓來說,祥瑞都忍不住親自動手收拾那些人,他們是不會覺得熊天睿,孟澤豪他們是對的,免去了人心波折,穩住了我西南局勢,怎能不算是大恩!」「本來應該在這城中擺流水宴席,好好給你慶功。」
「可惜,外麵那幫人又帶著弟兄們來圍城,這城裡的人們,大概是沒有心氣慶祝了,等我等解決此次的圍城之危,定是要好好感謝藥師老弟。」
段擎宇眉宇之中,很是疲憊。這也難怪。
西南國方圓數千裡,常備精銳十餘萬。
對麵暗中調動兵馬,湊出了數萬的精銳,已經近乎於西南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兵馬動亂,這事情和戰場之上不同國家之間的爭鬥還不同,算是極大的內亂。
一個處理不好,西南國就此分裂都有可能。
因李觀一的所作所為,他能旁聽眾人談論局勢。談論了足足兩個時辰。
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
泰伯雍一身甲胄,神色極沉凝,最後道:「如今之局,他們是想要截斷我們,然後調動後續兵馬,等到他們後續的大軍一到,我們便要大敗了。」
「可若是我等能夠衝破包圍,往外傳訊,調動我們這一方的兵馬,倒可扭轉局勢。」
「如今,隻有衝陣了!」
西南眾將皆是點頭,段擎宇不曾開口,李觀一道:「可是這樣的話,就算是能衝出去,帶回大軍,最後也是西南國十幾萬精銳,以及後備軍徹底分成兩股,然後彼此廝殺起來。」
「整個西南都要內亂分裂。」
泰伯雍沉默下來,歎了口氣:「這幫龜孫兒不想好,一開始就是打算來個狠的,咱們反應遲了一步,就隻能挨打,說實話,也就王上能從這裡衝出去。」
段擎宇沉聲道:「我是不會舍棄你們的。」泰伯雍歎了口氣。
這些老一輩的城主們都意識到了,這西南國幾乎要在天下大勢的漩渦之中,被徹底撕裂成兩半了,甚至於,內亂起來都算是好的結局。
李觀一道:「我倒是有一策,或可成功,保全西南。」段擎宇怔住,看著李觀一,猛然起身,道:「藥師老弟有法子?」
李觀一道:「隻是嘗試。」
泰伯雍狂喜,拉著李觀一道:「你若是能保全我西南不分裂,不內亂,那就是我西南的大恩人了,我們世世代代都給你立長生碑。」
「不知要如何去做?」
李觀一側身看向在院子裡麵大快朵頤的食鐵獸,道:「祥瑞。」
「食鐵獸在整個西南,代表著人心和民望,即便是那些被陳鼎業一方攪動起來的這些士卒,也是人,也是從小耳濡目染地聽著祥瑞的神話傳說長大的。」
「上兵伐謀,謀的是人心。」
「木泰鴻這一段時間裡麵,鼓噪起來大的聲勢,祥瑞在手,占據大義,而後輕取敵軍首級,以最快的速度,收攏殘部,則可避免亂事爆發。」
眾人緘默,皆是苦笑道:「那軍中定然有宗師級彆的戰將,數萬大軍的軍勢加持。就算是王上也沒有多少把握,鑿穿這大軍,然後在八萬大軍之中,取敵將首級。」
段擎宇沉聲道:「雖然很難,但是這也是唯一的方法。」
「確實如藥師老弟所說,這個可能性很低的戰略,或許是唯一可以避免分裂和內亂的選擇了,就由我來完成這一步..」
李觀一道:「錯了。」
段擎宇怔住,看向李觀一。
李觀一彈了下袖袍,起身道:「既是我提出的戰略,那麽自然就該由我來解決,無論如何,今日就讓我來為西南王解此一難,就當做是西南和我天策府的盟約之禮。」
段擎宇看著眼前沉靜的學子,恍惚間似見到故人,定了定神,道:」...八萬飛軍,這一批大軍放在整個天下,放在中原的戰場上,或許不如陳國和應國的頂尖兵團。」
「但是在這多山,多崎嶇之地,在這西南氣候裡。」「他們是一定可以發揮出一線兵團的水準的。」
李觀一微笑道:
「那麽,至少讓我來第一個嘗試,請諸位為我在後掠陣。」「李藥師的後背,就交給諸位了。」他微一拱手,起身踱步走出,段擎宇相送,眾西南城主皆麵麵相覷,泰伯雍慨然歎息:「雖然還沒有見到秦武侯,可是就這位天策府,李藥師,已經是有豪雄之氣魄。」
「不知道秦武侯是何等風采啊。」
李觀一走出院子,呼出一口氣,看著遠處的兵陣煞氣,袖袍垂下,手掌微微扣緊,西南之事,已到了最後一步,天下大勢角逐,一定要趕上..
援助江南。太姥爺。嬸娘,還有諸位..
且稍等,李觀一,來了。
他神色沉靜,雖然身在西南,但是眼光卻是落在整個天下,他是在和陳國,和應國賽跑,表麵上看,是在和這西南諸叛軍相爭鬥,實際上,是在和陳鼎業,和薑萬象對弈。
籌碼,是整個天下。
李觀一雙手籠在袖袍裡麵。暗子還沒有啟動。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這裡安心,而是會立刻騎著麒麟奔赴江南,此刻心中焦急,擔憂,以及緊繃的諸多情緒,以一種細微頻繁的方式不斷浮現出來。
但是李觀一的神色仍舊沉靜,仍舊老神自在。看上去如同湖泊,不起漣漪。
隻是站在祥瑞食鐵獸的旁邊,看著食鐵獸齜牙咧嘴掰開竹子,視線落在旁邊那三丈多高的雕塑似的存在之上,李觀一的右手之上,那一股煞氣隱隱然又有所變化。
李觀一注視著這一大塊雕塑般的存在,自語道:「...九黎神兵金鐵。」
「【戎】之巔峰。」
「若是可以騎乘食鐵獸,手持這件兵器的話,應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震懾外麵那一支兵團,而後和文冕的蒼狼衛聯手壓製住他們。」
「然後就可以化解此次西南之危。」
「鑄鼎第三,自此九鼎得其三,江南,西域,西南之鼎可以氣息歸一,前去相助太姥爺,宇文烈,薑素..」「你完整的那一隻眼睛,遲早給你斬碎掉!」
他緩緩伸出手來,右手這一股九黎煞氣似在挑釁他,似在傳遞一種,有膽量和整個九黎神兵金鐵試試手的情緒,李觀一揚了揚眉,伸出手來,緩緩按在這巨大雕塑之上。
「試試就試試。」
段擎宇等人還在談論戰略的細則,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了祥瑞食鐵獸的一聲慘叫—
「啊啊啊啊,九黎氏還在追我!!!」
而後就聽到了一道淒厲明亮的鋼鐵鳴嘯聲音。
眾人麵色大變,奔出來的時候,看到那邊李藥師站在九黎神兵金鐵之前,右手按在這巨大的傳承神物之上,而這幾千年來都似是個鐵疙瘩,根本沒有半點變化的九黎神兵金鐵之上,卻泛起了層層漣漪。
肅殺之氣,緩緩升騰。
隱隱似在廝殺。
」!!!」
段擎宇的呼吸微滯,旋即意識到李觀一和九黎神兵金鐵的神韻產生了衝擊,毫不猶豫,抽出兵器,暴喝道:「諸位出手,劈開這九黎神兵金鐵,把藥師老弟拉出來!」
麵對著兩方當中,一方是認識不到一個月的朋友,一個是傳承寶物。
段擎宇毫不猶豫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仍是那和李萬裡,陳輔弼化敵為友的豪邁將軍。
泰伯雍道:「那神兵金鐵呢?」
段擎宇毫不猶豫道:「大不了扔了,總不能讓有恩於我西南之人遇此危險!」
泰伯雍等人毫不猶豫拔出兵器,就要相助。
但是還未曾等他們出手,李觀一側眸看來,一股氣焰升騰,眾人隱隱被壓製住,李觀一看向他們,道:「諸位不用擔心。」
他的鬢發微微揚起,聲音裡麵有金鐵聲音。
「這家夥想要壓服我,我也想要壓服祂。」
「卻不知道,此物作價幾何?若是在下將其收服,能夠將其帶走嗎?!」收服九黎神兵金鐵之人?!
泰伯雍等人呼吸微滯。
此刻外麵有人叛亂大軍兵臨城下,而此刻那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九黎神兵金鐵卻複蘇,一時間他們不知道該要狂喜還是哀傷。
段擎宇卻隻放聲大笑起來:「要這東西?」
「好,那麽,就給我三壇美酒,你我二人,一日大醉。」「便是酬勞!」
李觀一驚訝,旋即大笑道:「好,此事之後,定和西南王,不醉不休!」他最後四個字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伸出手似握住了這金鐵塑像之中一處握把,熾烈的麒麟火和太古赤龍之火同時升起。
火光衝天,兵戈煞氣昌盛。
李觀一的眼睛裡都帶著金和火的神韻。
死死抓住這九黎神兵金鐵,五指如同從無數劍刃上麵伸出去,刺痛之感,幾入血脈深處,似乎要把渾身都撕裂開來,隱隱約約仿佛看到一位高大男子站在那裡,平靜俯瞰著李觀一。俯瞰?
李觀一沒有靠著九鼎,隻是握緊了這兵器,心中的那種倔強和桀驁也被這刺痛給刺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