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便從潼關出發,往大興城而去。
褚正飛依言給他們準備了馬車和新的馬匹,加上過了潼關之後也就不必再擔心有梁士德或者其他人對他們下手,所以走的也是寬闊平坦的官道,這一路上暢行無阻,腳程比之前快了不少。
雖是如此,可商如意坐在馬車裡,也並沒感到太放心。
甚至,當她一轉頭,就會看到坐在身邊的宇文曄神情凝重,蹙眉沉思的樣子。
她輕聲道:“你有心事?”
“……”
聽到她的聲音,宇文曄恍惚了一下,才抬頭看向她,因為兩個人靠得太緊的關係,他深黑的眼瞳中仿佛也映出了商如意憂心忡忡的神情。
他道:“你不也是嗎?”
“……”
商如意聞言一愣,再一想,也苦笑了一下。
是啊,經過了前兩天的事,又在褚正飛那裡聽說了大興城的情況,這隊伍裡誰沒有一點心事?甚至連善童兒——商如意又轉過頭去,撩起簾子的一角往外看去,就看到這孩子騎在馬背上,有些沉悶的背影——聽說大岩寺內要舉行法會,他們加快步伐就是為了趕回去參加,他也露出了幾分異樣的神情,騎在馬背上不再與人說笑,反倒悶悶的。
畢竟,他就是在大岩寺剃度的。
之後就在大興皇宮中為趙王做替身,出家持戒;如今出來在民間遊曆了數月,他又要回到那個地方去了。
倒像是兜了個圈子似得。
連這個孩子都是如此,更何況他們這些大人。
目光從善童兒的背影上收回來,商如意慢慢的放下了撩起窗簾的手,又回頭看向宇文曄——其實她更明白,宇文曄的沉默和心事應該還不止來自這些日子的經曆和將要發生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們就要回到大興城了。
大興城內,可不止有他的父親兄長,大興皇宮內也不止有新帝。
還有那個人……
商如意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但她沒有多說什麼,隻將臉又偏向了窗外,好讓自己好受一些。
而坐在她身邊的宇文曄,這個時候也隻是默默的看著她背對著自己的樣子。
車廂裡的沉默,一如既往。
就在這樣有些沉悶的氣氛裡,他們一行人加快腳步,在官道上飛馳而過,沿途揚起了陣陣煙塵,也終於在這天黃昏時分,進入了大興城!
雖然悶了一天,可當他們通過城門的時候,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善童兒望著周圍並不算熟悉的亭台樓閣,還有街道上不斷穿行的車馬與行人,像是做了一場夢,醒來時發現夢境與現實完全重合,還有些回不過神似得喃喃道:“又回來了。”
這句話,也飄飄忽忽的,蕩進了商如意的耳中。
她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是啊,又回來了。
相比起這些年來經過的那麼多的地方,太原,洛陽,江都……大興城對她來說似乎隻是一個童年記憶裡模糊的影子,可是,這一回來,好像所有的記憶都變得鮮活了起來。
她又回來了。
周圍那些的亭台樓閣,有改變了的,也有沒有改變的,可空氣裡塵土的味道,行人嘈雜的聲音,甚至連風吹過臉頰時有些過分熾熱的溫度,仿佛都熟悉得一成不變。
可她,還是那個商如意嗎?
正當她有些恍惚的時候,耳邊又響起了宇文曄的聲音:“你在想什麼?”
商如意回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
宇文曄看著她,似乎是在微笑,而夕陽斜照在他的臉上,那橘紅的光給他原本淡漠的眸子更添了幾分溫柔。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又再轉頭看向外麵的風景,道:“我在想,我怎麼又回到這裡來了。”
“……”
“我一直以為,我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宇文曄看了她一會兒,道:“世事無常。”
“……”
“很多你以為的人和事,也許都和你想得不一樣。”
“……”
這句話,本來也不算太稀奇,可不知為什麼,商如意卻隱隱感到他的口氣比平時更深了一些,好像,在說的不僅僅是世事,那人和事,似乎也有特指。
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宇文曄卻是對著她,淡淡一笑。
馬車在夕陽下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抵達了國公府。
也是如今的,丞相府!
馬車還沒停下,就聽到外麵雜亂的腳步聲和一些按捺不住的激動的聲音,宇文曄先下了車,然後轉身牽著商如意的手將她扶下了馬車。
商如意才剛一站定,就被一個疾衝上來的人猛地抱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