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綃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虞明月口中的“淫邪”,更合了剛剛宇文愆所說的,也刺痛她心的,她這半生的經曆——她在跟隨蕭元邃之前,就曾經是名動兩京的舞姬;可是,和蕭元邃在一起也並非一帆風順,左公叛亂失敗後,她又被王紹及所擒,委身於此人;更在江都宮變前,為了獲取他們叛亂的秘密,數次與王紹裘糾纏……
彆人或許不知道,但她心裡很清楚,自己雖然被許多人奉為座上賓,可這些人隻是把她當成玩物罷了。
如今,她的經曆,更是被這些人當做攻擊她的武器。
還是同身為女子的虞明月。
綠綃暗暗的咬了咬牙,她的臉上雖然還一如既往掛著柔媚的笑容,可這個時候,笑容卻多少有些勉強,甚至,透出了幾分僵硬來。
她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是個淫邪之人?”
虞明月目光閃爍,自然也看透了這一刻對方的狼狽,於是淡淡一笑道:“我說的是——佛心清靜,更忌淫邪。若你自認是個淫邪之人,那麼我說出的這句話,你會自領。”
“……”
綠綃的臉色又是一沉。
的確,虞明月並沒有明白的說她什麼,這番話,的確是她自領了。
眼看著綠綃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明明是個在仇人麵前也能笑臉相迎的玲瓏女子,可隻為虞明月的一句話,便刺穿了她的心一般,令她開不了口,更無法申辯。宇文愆微微蹙眉,低頭看向虞明月,正要說什麼,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突然響起了一個冷冷的聲音——
“佛心清靜,更忌淫邪,但佛也說,不要有分彆心。”
這話一出,在場的幾個人都驚了一下。
宇文愆立刻轉過頭,隻見淡淡的月光下,商如意慢慢的從園門口走了進來,她神情疏離,目光清冷中又透著幾分清晰可見的怒意和銳利,隻幾步,便走到了綠綃的身邊。
一側身,與她並肩。
仿佛,與在場的另外兩個人對立一般。
虞明月的臉色也是一沉,像是沒想到商如意會在這個時候出麵,更有些不悅她的出麵,冷冷道:“你,是什麼意思?”
商如意道:“虞大人,我,還是秦王妃吧?”
“……”
虞明月的臉色又是一沉。
雖然她來到這裡,很快就適應了自己是“人上人”,卻還沒能完全適應自己的頭上還有人的生活。哪怕之前,她能單純用自己的出現,甚至自己的氣息就壓製住商如意,可如今,對方顯然也適應了這一切,隻一個身份,就得讓她低頭。
虞明月咬了咬牙,隻能對著商如意行了個禮:“王妃。”
商如意道:“免禮。”
虞明月又抬起頭來看向她,道:“不知,王妃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商如意笑道:“原來,虞大人也並沒有精通佛理啊。”
“……”
“其實,分彆心也不是什麼高深的佛理,都能用俗話來說的。俗話說就是——不要狗眼看人低。”
“你——!”
虞明月何等聰明,甚至,這種時候不用聰明人,都不用想,也知道對方是在辱罵自己。
連宇文愆也有些詫異的看了商如意一眼。
他像是沒想到,向來進退有度,哪怕在戰場上能與男子並肩,一箭焚儘隴西數萬兵馬,被軍中一些好事者奉為“女煞神”,可平日裡麵對他們的時候,也仍舊能平靜恬淡,維持表麵平和的商如意,會露出這麼明顯的機鋒。
不,已經不是機鋒。
而是敵意,甚至刻意的為難挑釁了。
事實上,商如意也明白這一刻自己在做什麼,兩邊早已經是你死我活的狀態,她平日裡客氣,是因為對方沒有傷到她的要害,像他們這樣的人,到死都要維持體麵。可這一次,虞明月挑撥她和宇文曄的關係,更是要對沈無崢下手,這就觸了屬於她的“逆鱗”!
她不能輕饒,哪怕討不回本,也要先在嘴上討回一點利來!
就和當初,她搶下虞明月的那些記憶一樣!
眼看著虞明月一臉的惱怒,但不等她開口,商如意又接著道:“俗話,說起來的確有些不好聽,但還可以有一種好聽的說法——”
說著,她轉頭看向身邊,臉色蒼白的綠綃,柔聲道:“天地不仁,她能選的,太少了。”
“……!”
綠綃一震,抬頭看向商如意。
她雖然還沒弄明白,商如意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麵幫她,甚至不惜得罪眼前的漢王,和跟漢王幾乎一體的這個虞明月,但她這一句話,就像是一股暖流,瞬間溫暖了她這些年來已經被冰冷得麻木的心。
對上她的目光,商如意沒說什麼,隻抿了抿唇,露出一點安撫似的微笑。
可一邊的虞明月卻沉下臉來。
原本一個商如意就已經讓她頭疼,而這一次向宇文愆獻計的綠綃也令她不快,這兩個女人站在一起,並肩與她對峙的樣子更是刺眼。她冷笑一聲,譏諷道:“承受不了,就跟了一個男人又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