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崢道:“這個人,不足為懼。”
“……”
商如意微微睜大了雙眼。
雖然,她也並不懼怕虞明月,甚至,這一趟從西突厥回來後,剛剛在花園裡和虞明月明刀明槍的對上,也就徹底擺脫了靈魂上對之前那場借屍還魂的恐懼,但這個人畢竟還有著“未卜先知”的本事,知曉他們所未知的許多事。
說不定,她還有什麼手段,能像當初扶風之戰一般,給他們設套,甚至加害。
為什麼沈無崢反倒說,不足為懼呢?
看著商如意有些凝重的神情,沈無崢微笑著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到了扶風之戰,她提前買空了關中所有的藥材,險些置宇文曄於死地。”
商如意點了點頭,心有餘悸的道:“那一次,我們贏得僥幸。”
沈無崢卻輕輕的搖了搖頭。
“嗯?”
商如意一愣,不知他是什麼意思,沈無崢也並沒有對這個舉動做出解釋,而是慢慢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她會在扶風一戰挖空心思,甚至不惜買空關中所有的藥材這樣大手筆,是完全衝著要取宇文曄的性命的。也就是說,宇文曄是她最大的障礙。”
“……”
“換而言之,也是太子,最大的障礙!”
商如意的心跳漸漸加劇,沈無崢看著她,精明的目光熠熠生輝,道:“而你剛剛跟我說,太子最後的隕落,可能跟一場兵變有關。”
商如意輕輕點頭:“是。”
沈無崢道:“那,這場兵變——”
雖然門口有臥雪守著,不可能有彆人能偷聽到,可沈無崢還是謹慎的將最後幾個字壓至最低,幾乎細不可聞。
可哪怕聽不見,商如意也明白了。
她呼吸緊蹙,開口的時候因為過分緊張,嗓子都有些沙啞,發出的也是隻有兩個人這般相對時才能勉強聽清的氣聲:“可能,也跟鳳臣有關?”
沈無崢沉默半晌,點頭道:“也許。”
“……”
“也就是說,從虞明月的行為推測她的所知,最後的勝者,就是秦王。”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其實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事實上,從宇文愆回歸國公府開始,到之後虞明月出現,兩兄弟之間的明爭暗鬥,無一不是在告訴她這個可能。
那麼——
沈無崢又道:“但,這也並不代表我們就能坐享其成。”
“……”
“就拿扶風那件事來說,如果你沒有發現對方的行動,並且事先做好準備,那現在的結局為何,還真的不好說。”
“……”
“所以,歸根到底四個字——事在人為。”
“……”
“虞明月如果明知道事情的結果,卻還一定要做這些事,可以說她是在逆天而行,也可以說,她也相信這四個字。”
說到這裡,沈無崢輕笑了一聲,道:“這,大概就是她身上,唯一的過人之處了。”
商如意聞言,也輕輕的點頭。
事在人為,甚至,逆天而行,說起來豪情萬丈,但真正要著手去做,卻不是人人都有這個膽量,更能有這個魄力的。
敢於和命運抗爭,從不是容易的事。
虞明月剛剛羞辱綠綃的做法甚至令商如意對她有些不齒,但,她也並非一無是處,這個人至少在心性上,也有他人未能及之處。
這個時候,商如意也明白,為什麼剛剛自己說扶風之戰他們贏得僥幸時,沈無崢直搖頭——那不是僥幸,而是從觀察周遭,到思考對方的所為,到著手準備,她每一步都沒有走錯。
並非贏得僥幸,而是事在人為,才贏得徹底!
沈無崢接著道:“既然說到事在人為,那麼事情最後落到的,就是個人的本事了。”
說著,他看向商如意:“你記得,宇文曄給過她什麼評價嗎?”
商如意想了想,道:“有知,無智。”
“不錯,”
沈無崢點點頭,道:“從這些日子的接觸,到看她此番的舉措,宇文曄的這個評價沒有一個字是虛妄。”
“……”
“她有的,隻在知曉事情的結果,而非才能。”
“……”
“也就是說事態一點變化,與她所知不符,她就幾乎沒有應對的辦法。”
“……”
“而且,她此番的境遇讓她的所知成了‘未卜先知’的能力,這也許算是一種命運的饋贈,但這種饋贈若與她的能力不相匹配,反倒會成為拖累,甚至,禍端。”
“……?”
商如意詫異的睜大眼睛看著他,麵露不解。
“未卜先知”的好處,怎麼可能成為禍端呢?
如果此刻,她能知曉未來的一切,至少能在虞明月給他們設下陷阱的時候尋求破解之法,不是更好嗎?
看著她疑惑的眼神,沈無崢微微一笑,問道:“還是拿武安君來說。”
“怎麼說?”
“譬如此刻,真的讓小妹你回到了當初武安君長平之戰前夕,伱有自信率領趙國的人馬,獲得長平之勝嗎?”
“……!”
商如意下意識的就搖頭。
雖然讀書的時候,包括從小聽父親說起兵法,軍事,早就了解了長平之戰的因果,也算是知曉一切了。
可是,讓她去對戰武安君……?
商如意苦笑道:“哥,你也太侮辱武安君了。”
沈無崢笑了起來,他幾乎是習慣的伸手,想要去揉一揉自家小妹的頭發,可手未抬起,就想到了此刻二人的身份,坐在對麵,巧笑倩兮的雖然是商如意,但更是秦王妃。
早就不是他能再如過去那般親昵的小妹了。
他在心裡輕歎了一聲,麵上仍舊平靜,隻笑了笑,道:“那,如果回到過去的,是宇文曄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