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寒意,在百福殿內蔓延開來。
宇文曄冷冷的掃視了他們一眼,目光冷峻,卻也沒有更多的憤怒和失落,隻轉頭對著商如意道:“外麵還是有點冷,我們先進去。”
商如意點點頭。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她倒是在父親過世之後就見識了遍,心中有底,也就沒那麼在意;隻是宇文曄是個那麼驕傲的人,沒想到他麵對這一切,竟然也能如此冷靜?
可是,當宇文曄伸手牽著她一起進入大殿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也不是。
宇文曄的手,冷得像冰塊。
他未必會生氣,哪怕真的生氣,以世家公子的修養,也不可能把情緒擺在臉上,但那種心寒,卻是什麼都掩飾不了的。
商如意默不作聲,反手握緊了他的手。
兩人並肩進入了百福殿。
在出發太原之前,宇文淵也曾經在此擺宴賞賜他們幾個,隻是那一次的宴席規模較小,所以是在百福殿的偏殿進行的;而這一次,是慶賀奪回龍興之地的大勝,並且還有剛剛冊封太子這樣的喜事,所以宴席的規模很大,在百福殿的正殿進行。
這個大殿高大寬敞,左右兩邊各立著三根粗壯的柱子支撐著宮殿,以圓柱為限,柱子再兩邊便擺放了高大的屏風,屏風後便是樂師、舞姬、內侍等服侍酒宴的人的暫停之所;而大殿內整齊的排放著四排矮桌,已經有宮人事先擺放了杯盞碗碟,隻等主客皆至,便可正式開宴。
商如意看了看最前列的兩張桌子,顯然,就是給此戰獲勝的太子,和秦王準備的。
就在這時,一個冷冷的,帶著明顯戲謔意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皇兄,皇嫂。”
一聽到這個聲音,商如意的眉頭一皺。
她和宇文曄同時轉過頭去,隻見齊王宇文呈正站在大殿內,身後還簇擁著幾個內侍和官員,原本在笑嗬嗬的說著什麼,一看到他們進來,他便撥開眾人迎上前來,矯揉造作的對著兩人行了個禮,然後道:“沒想到,你們這麼早就來了。”
宇文曄道:“父皇賜宴,做兒子的本就該早些過來等待,你不也來了嗎。”
“是啊,我也來了。”
宇文呈笑嘻嘻的說道:“可是,如果我是皇兄你,我肯定不會這麼早來。早來了,要看人臉色啊。”
說著,他往周圍看了一圈,道:“平日裡,二哥身邊不是總圍著一些人嗎?怎麼今天就沒有了。”
“……”
“他們不會都去承乾殿,圍著漢王——哦不,太子打轉了吧。”
商如意的眉頭已經擰了一個疙瘩。
她當然知道,從一開始這位三弟就跟他的二哥不對付,不止是慧姨刻意的嬌寵,也不止是宇文曄對他的教養嚴格。在看到宇文呈在聽鶴樓外的小巷子裡肆無忌憚的毆打老乞丐時,商如意就隱隱的感覺到,有一些惡,是天生的。
小時候,這種惡可能隻是惡作劇,或者不招人喜歡的任性。
但一旦長大了,擁有了權力……這種惡,便不再隻是小打小鬨,甚至可能掀起一些腥風血雨。
譬如這一次,長春宮的大火!
那場火災,是人為,而且就是衝著沈無崢!
他跟虞明月,怕是早有聯絡,所以設下了那樣的毒計。隻是沒想到沈無崢前往潼關接應後麵的人馬,才躲過了那一劫,而宇文呈也擔心他們會找他算賬,就提前回了長安,如今見麵已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自然不好多說什麼。
可商如意終究也氣不過,她想了想,咬著牙笑道:“三弟,這一次竟然能安然無恙重回長安,我和你二哥都很高興。”
宇文呈挑眉看著她:“真的嗎二嫂?你真的高興?”
“當然,”
商如意道:“我常聽人說一句俗話,叫做吉人自有天相,如今看來,此言不虛。”
宇文呈也嗬嗬的笑了起來,似乎是眼看著商如意還要繼續說什麼,他搶著說道:“這句話的確有些意思。吉人若無天相,那二嫂你怎麼能毫發無傷的從江都活著逃出來呢。”
“……”
“要我說,彆說天相,天子也會庇佑伱的。”
“……!”
這句話,無疑在商如意的心頭又紮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