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弟妹,可安好?
就在千秋殿內的兩個人談笑風生的時候,另一邊的虞府大堂上,哐啷一聲,打破了寧靜。
一隻茶杯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吳山郡公虞定興臉色蒼白,神情也有些惶然,再看向眼前那位出宮來傳遞消息,臉色本也不太好,更是被這一下給嚇了一跳的小太監,急忙出聲安慰,又對著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奉上了幾張銀票,將那位小太監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等到人一走,虞定興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冷冷的回頭看向坐在自己的左手下方,聽說完了今天在兩儀殿內發生的一切,仍然鎮定自若,麵色平靜的虞明月,沉聲道:“這就是你說的,萬無一失?”
“……”
雖然鎮定自若,麵色平靜,可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眼神中還是流露出了一絲掩飾不了的沮喪。
虞明月轉過頭來看向他。
虞定興又道:“這就是你說的,一切儘在掌握?”
“……”
若是平時,虞明月有一萬句話來回應這樣的質問,可今天,剛剛才知曉在兩儀殿內的“一敗塗地”,哪怕這樣的結果她在十拿九穩中的謀算中,也有那麼一成失敗的準備,但真正失敗了,還是不免沮喪失落,甚至也有些氣短的應答不上。
沉默半晌,她隻說道:“父親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
虞定興越聽越氣,甚至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他畢竟也是習武出生,脾氣本就不好,況且這麼多年來對這個女兒本就沒什麼感情,如今看著她做事完全不跟自己商量,自作主張,冒了這麼大的風險而結果竟然是這樣的一敗塗地,依他平日治下的習慣,就要動手責罰。
可他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雖然這個女兒是他曾經拋棄過,雖然自己這吳山郡公的封號也是借著她的施為得來的,可就是因為這些,虞定興反倒對她沒有辦法產生該有的父女情,哪怕是一條繩上的螞蟻,也有一種詭異的相互賺取,又相互提防的心態,而她似乎也是如此;但不論如何,虞明月畢竟還領著朝廷的俸祿,是集賢殿正字,那就不是他能隨便動手的。更何況,就算皇帝改變主意,沒有將她納為兒媳,可她跟太子之間的關係還沒有斷,剛剛來稟報消息的還是韓尚宮派來的人,而韓尚宮和太子的關係,他們再清楚不過。
這也是虞定興一直容忍著她的原因。
不能動手,可心裡的火氣卻咽不下去,虞定興咬著牙冷笑道:“之前是誰說,秦王殿下的後院會起火,顧不上我們這邊。”
“……”
“現在,又如何?”
“……”
“你說要搞什麼,什麼雌競,可現在秦王妃和秦王側妃兩個人根本沒有鬥。不僅沒鬥,人家兩個人竟然還配合默契,三言兩語就把你安插的人,和你做的那些事情給蓋了過去。”
“……”
“這也就罷了,秦王後院的事情,本來就跟我們沒關係,就算他們姐妹同心,相親相愛與跟我們無關;可就是因為這件事,現在韓尚宮手裡的權被分了大半到玉明禮手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他越說,虞明月的臉色越難看。
其實,不用虞定興一個字一個字掰開給她講清楚,隻從剛剛那宮中來的小太監還有些驚惶失措的表情,她也知道這件事的要緊之處。在這之前,隻要宇文淵沒有賦予他後宮的那些夫人們任何管理後宮的權力,而商如意又需要靜養保胎,那麼宮中的人和事就都在韓尚宮的手裡,也就能為她所知,為她所用。
可現在,卻落到了那位玉公公的手裡。
直到現在,虞明月都沒能啃下玉公公這塊骨頭,不僅是啃不下來,也是多少明白,這根骨頭啃不動。
因為這位玉公公的底色太複雜,從一開始就是宇文淵派到宮中的心腹,這些年來雖然對楚暘和江太後也算儘心,但始終忠心於宇文淵;而江都宮變,那麼危險的時候,是宇文曄將他救出來,而且一路護送回大興。
誰都知道,這是如天大的救命之恩!
玉明禮身為跟在楚暘身邊服侍了多年的老人,不可能不明白他現在需要麵臨什麼樣的選擇,而他如今的所作所為,哪怕不顯山露水,可腳步卻瞞不了人。
他是傾向秦王宇文曄的!
也就是說,現在宮中的人事任免,以及大小事務,哪怕沒有完全落入宇文曄和商如意的手中,至少,也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她再難以這次這樣的小手段,撼動千秋殿中的那兩個人!
想到這裡,虞明月也忍不住咬緊了牙。
因為她知道,如果她沒有辦法像這次一樣,用一些不會沾身的人和事算計宇文曄和商如意,就隻能通過某些大的變故和戰事,比如像之前的扶風之戰和太原之戰,可幾次下來她也發現,那太不容易操縱,還很容易引起其他的問題;況且現在,離最關鍵的“那件事”,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幸好,她的眼前,還有一樁!
思及此處,她重新打起精神,用冷淡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這位“父親”,淡淡道:“父親不必驚惶,我早就說過,我們還有機會。”
“……”
“這次這件事,也不過是為即將到來的‘機會’鋪路罷了。”
“……!”
一聽這話,虞定興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又是即將到來的“機會。”
從這個女兒帶著盛國公的世子來到自己身邊,說服自己投靠盛國公開始,她就無數次的說過類似這樣的話,虞定興雖然不信她,但不能不信在亂世中擁有絕對的實力,如今已經真正建國稱帝,並且給了自己封賞的宇文淵。
現在,不信她,又能如何?
她叫虞明月,是已經認祖歸宗的虞家嫡長女,她做的那些事,還有自己跟隨她與宇文愆做的那些事,也早就把秦王得罪透了,這個時候,他當然是沒有辦法回頭的。
虞定興鐵青著臉,沉默了許久,沉聲道:“隻望你不要用這一次一次的‘機會’,把虞家引上不歸路。”
“……!”
虞明月的眉心一蹙。
沉默半晌,她壓下了心頭那突如其來的,莫名的一點不安,淡淡道:“怎麼會呢。”
虞定興餘怒未消的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虞明月淡淡一笑:“等。”
“等?還等?”
虞定興氣極反笑,道:“你以為這一次的事,韓予慧的權利被削弱就是全部的結果嗎?今天,兵部已經下令,讓申屠泰率軍東進,去攻打宋州和許州!”
“……”
“宋州太守範承恩是個文人,身邊又沒有得力的武將,應對申屠泰他根本不可能守得住。等到宋州和許州被申屠泰打下來,攻打洛陽的重任就一定會落到秦王的身上,到那個時候——”
虞明月眼中閃過一抹冷光。
但她仍舊成竹在胸,隻淡淡說道:“那又如何?”
“你——”
“我要的,就是申屠泰拿下宋州。”
“……!”
這一次,虞定興也忍不住露出了詫異的神情,而虞明月慢慢起身走到大堂門口,看著外麵的天色,淡淡道:“放心,還有幾個月的時間,稍安勿躁。”
“……”
“好戲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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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準備了近半個月後,四月初二,盛朝大將申屠泰領兵八萬,東進。
與他一同出征的,還有齊王宇文呈。
雖然隻是攻打宋、許二州,並非什麼大規模的作戰,但朝中的人也不傻,誰都知道拿下宋許二州對於將來拿下東都洛陽,大盛王朝東進的戰略有多重要,所以朝中的官員還是有不少前來送行。
畢竟,他們也不傻。
不僅僅是這一次出兵的人當中有齊王殿下,秦王妃有喜,身懷皇長孫,皇帝賞賜無數;而因為宮中的一件“小事”,傾向太子殿下的韓尚宮被分權,在那之後,戶部主事裴行遠升任戶部侍郎,還有宇文曄麾下好幾個大將都升了官,這令秦王方麵的勢力擴大不少,一時間風頭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