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進了書房之中,但一道身影還在手筆不停的書寫著。
最後,一本奏章,幾封信件,終於成型。
李絢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按了按脖子。
這一夜可真夠忙的。
給親人朋友的幾封信倒不算什麼,關鍵是給太子的奏本,他必須要斟酌,斟酌,再斟酌。
這份奏本,不僅太子要看,太子宮的諸多輔官要看,甚至就連英王和相王也都可能會看。
搞不好,天子會直接要過去,天後也會閱覽,最後會傳至朝中所有大臣之手。
李絢上一回寫奏本到神都,還是在離開東陽之前,將東陽之事儘數的向朝中稟奏。
雖然他已經儘可能的麵麵俱到,但其中有些東西著重強調,有的則是春秋筆法,一帶而過。
至於什麼為重,什麼為輕,李絢提前和餘澤,王勃幾人仔細商量過,該有的絕對不能少。
就比如天陰教刺殺東陽司戶參軍之事,就比如他絞殺天陰教精銳之事,還有東陽劉家之事,還有可能會牽扯到北門學士劉禕之之事,都詳細都敘說,沒有遺漏。
不過李絢在這個過程中所用的一切手段,都被極儘淡化。
有些手段,他可不想讓李賢學去。
更不想讓皇帝認為他是個極善心思算計的人。
李絢更多的筆墨是用在了對時候東陽縣務的處置。
並且,他還在奏本中小心的提到,他之所以插手東陽縣務,是為了徹底掌握婺州州城而做準備。
尤其是禁落令這一條,如果李絢所猜不差的話,這一條恐怕很快就會在整個大唐全麵實行開來。
這並不是妄想。
因為對於皇帝來講,他現在最缺的就是糧餉,征討吐蕃所需的糧餉。
對那些州縣的惡吏,通過淋尖踢斛的手段來掠奪民財,他們未必不知道,隻不過是想不出好的辦法來阻止。
就如同後世某個人曾經說過:如果不讓當官的先吃飽,他們哪有什麼力氣去賑災。Z.br>
這種話,初聽的時候會覺得有些道理,可仔細一想,立刻就明白這話根本就立不住腳。
吃飽,什麼叫做吃飽,吃多少才算吃飽。
有的人,吃上普通老百姓吃的十倍都不嫌飽,還在喊餓。
甚至巴不得把所有老百姓嘴裡的食物全奪過去,讓所有的老百姓全部餓死才甘心。
人的貪欲,永遠是沒有止境的。
所以能做的,就是在這貪欲上麵加一根鞭子,不停的抽他們,他們才會知道收斂。
如果不是婺州麵臨天陰教的威脅,否則,李絢根本就不會有機會在婺州施行這樣的法令。
他這邊開了頭,皇帝那邊跟進就容易多了。
至於其他的,如同開荒令,募兵令,不過都是老生常談罷了。
最後真正可以用來細談的神代之術,卻被他一筆帶過。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打了開來。
穿著深綠色長袍的餘澤站在門口,穿著淡青色男子長袍的程煙,落入兩步,有些好奇的看向屋內。
「進來吧。」李絢將手裡的奏本遞給了餘澤,歎聲說道:「叔父審閱一下,若是沒有錯漏的話,便照此發送神都吧。」
「喏!」餘澤點點頭,接過了奏本。
不過他的目光卻不由落在了一旁的山海經上。
「怎麼,帝俊之事,王爺還沒有過去?」餘澤有些詫異的看著李絢。
「心中有些憋悶罷了,隻希望這種事情,未來不要發生在本王身上。」李絢感慨一聲。
這世上,殺一個人最徹底的做法,無過於毀其文字。
徹底毀掉你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所有一切文名記錄的痕跡。
史書的記錄當中,錯差的不少,但被刻意遺忘,被刻意毀棄的同樣也有不少。
帝俊就是其中的一位。
不過他所遭受的不僅僅是被毀棄文字,更重要的,是他被人直接替代調換。
替代掉他的那個人,名字叫做帝嚳。
帝嚳,皇帝曾孫,繼少昊,顓頊之後繼承帝位,以木德為帝,號高辛氏。
「仔細研究史冊,帝嚳的傳說的確有很多難以自圓其說之處。」餘澤即便是作為文人,也頗為感到有些不堪。
李絢拿起一旁的山海經,輕聲說道:「《帝王世紀》雲:帝嚳高辛氏,姬姓也,其母不見。生而神異,自言其名曰夋。到了《史記五帝本紀》,就改言:高辛生而神靈,自言其名。」
相比於帝俊,帝嚳高辛氏並不出名,唯一相似的便是兩人的名字。
一個帝俊,一個帝夋。
「《山海經》,唯「夋」作「俊」」餘澤點點頭,然後又立刻轉聲。
「到了太史公手裡,「自言其名」之後的「夋」字沒有了,僅僅省略了一個字,極細微的變化,就將帝嚳從帝俊的陰影中完全解脫出來,成就了脫胎換骨的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