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當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何晴兒終於再度睜開眼睛。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竟然昏睡了過去。
突然間,她整個一個激靈,因為在這個時候,一隻冰冷的手,輕輕的從她光滑的後背劃過。
她整個人立刻就放鬆了下來。
李絢的聲音輕輕的在黑暗中響起:“你醒了,我問你點事可以嗎?”
“你問?”何晴兒微微咬住了下嘴唇。
“嗯!”李絢聲音輕柔,然而問題卻很直接:“伱跟隨你父親時間不短,你知道天陰教在睦州究竟有多少人手嗎,他們多長時間能集結起來,多久能夠抵達梅嶺關前,抵達的,能有多少人?”
李絢雖然拿下了梅嶺關,但他隨時要麵對來自睦州最直接的威脅。
他需要對敵的數量、規模和戰力人有個清晰的認知。
“媱後在睦州的威望很高,多年來,睦州刺史府在睦州施行的賦稅比附近其他各州要高出兩倍不止,讓睦州百姓更加的離心離德,如今的睦州,有七成是天陰神女的忠誠信徒。”
何晴兒的一句話,讓李絢的心頭一陣沉重。
睦州多年來雖然人口不停的流失,可即便如此,整個睦州也依舊有一萬五千戶的人丁。
淳安,建德,分水,壽昌,遂安五縣,一萬五千戶,人口最低也有五萬餘眾。
其中能夠拿起武器加入軍隊的,最少應該有兩萬丁男。
兩萬,突然間,李絢莫名的感到一陣輕鬆。
天陰教東西兩出,東南的婺州,西北的歙州,都是天陰教攻擊的重點。
更甚至於西北的歙州重要還要超過婺州。
當年陳碩真就是先攻伐歙州不成,這才進攻婺州的。
歙州都督府駐紮著徽東府半個折衝府的府兵,他們一旦東行,必將從背後狠狠的捅天陰教一刀。
除非不要老巢了,所以必然要抽調將近一半的力量,來進攻歙州。
李絢看的到這一點,皇帝和中樞同樣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將丘神積派到了歙州,擔任歙州都督府長史。
目的就是要用丘神積協助王大禮從西麵挾製住天陰教的西出之路。
天陰教一旦西出,越過歙州,宣州,立刻就能直抵長江沿岸。
到了那時,不管是越過長江攻擊廬州,還是順江而下攻擊金陵和揚州,都在他們的可選範圍之內。
甚至逆流而上,直擊江州。
整個江右之地就都在對方的兵鋒之下。
就如同下棋,東行婺州,杭州和越州,不過是在邊角下死棋罷了。
可如果西行,不管是廬州,江州還是金陵揚州,天陰教在整個棋盤上的所有棋子就都活了。
那個時候,他們就真正已經擁有了威脅天下的力量。
真正該為之擔憂的,就不再是李絢和丘神積,而是武後,李治和朝廷諸公。
這樣的方略天陰教是不可能會放過的,那麼他們南下婺州的兵力最多隻有一萬。
一萬。
李絢稍微的鬆了口氣,王方鱗和他曾經推演過,在不大規模征召百姓的前提下,婺州能夠招募的退役老卒,青年健壯,還有各地的捕快差役,短時間能歸屬李絢麾下指揮的大概便能有兩千之數。
以後可能還有更多。
如果天陰教教徒的實力水準隻有黑卒那種程度,隻有後勤源源不斷的支援上來,那麼李絢完全可以將天陰教堵在梅嶺關外。
……
收回心思,感受著指尖略微有些冰涼的肌膚,李絢定了定神,然後輕聲問道:“天陰教的兵力不可能一口氣全部南下婺州,他們做事總有個次序,你能夠猜出個大概來嗎?”
“教中一旦起事,首要確定的,就是中樞,我曾經聽阿耶他們提起過,這一次他們不打算再打文佳皇帝的旗號,而是打算以睦州刺史史敘之名,起兵反對朝廷苛政,然後改元寶應,號召天下響應。”何晴兒的話說完,立刻就感到受到對方的呼吸立刻沉重了起來。
“怎麼了?”何晴兒下意識的問了出來。
“媱後所圖甚大啊!”李絢的聲音幽幽的響起。
黑暗中,他平躺在床榻上,看不清他臉上的任何神情,但無聲已經表明了他的震驚。
以睦州刺史之名,起兵反對朝廷苛政,改元寶應。
這樣的舉動,遠不是一個邪教造反那麼簡單,他們真正圖謀的,是整個天下。
一州刺史直接造反,所引起的轟動轉眼就能夠波及整個天下。
到時候天下動亂,朝廷根本不可能顧及睦州。
就如同當年一樣,最後中樞隻派了揚州大都督的三支府兵南下,中間又調動了杭州水師,越州都督府的大軍,最後加上婺州的兵力,總數甚至還不到萬人,最後靠一顆“天降隕石”,才平定了陳碩真叛亂。
“父親說,媱後這一次不想讓自己出現在眾人之前,人們隻需要知道有天陰神女在暗中庇佑便足夠了,他說,媱後這一次是彆有打算。”何晴兒的這句話,再度令李絢愕然起來。
不過這個時候,何晴兒的這番話,也解釋了剛才的問題,為什麼,天陰教起兵反唐這麼大的事情,她竟然知道的這麼清楚。
原來真正知曉一切的並不是她,而是她的父親何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