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彌漫,船影稀薄。
巨大的黑影隱隱出現在婺江之上。
下一刻,一艘搭載數百人的官船轟然撞破迷霧,躍入眼簾。
船首之上,兩名緋袍對視而坐,中間的矮幾上擺著炭爐溫茶。
四周數十名紅衣金甲千牛衛站立兩側,恭然宿衛。
“秋霧連雲白,歸心浦漵懸。”
李絢側身看向遠處的迷霧儘頭,看不見數裡之外睦州水軍的陣勢。
姚誌放下手中的茶杯,臉上帶起一絲疑惑:“王爺似乎並不看好袁氏歸降?”
李絢側過頭,看向姚誌,回道:“自從本王抵達三河關以來,其人,其屬下,未曾有一人踏足在三河關岸之上,可見其戒備之重,且非是一人,整個睦州水師怕皆是如此。”
“正是因為如此,才更顯其投誠之重。”姚誌正色的看向李絢,說道:“如今已可以斷定,越州境內,並無天陰黑卒存在,其人要麼北上杭州,要麼南下台州,南下還好,北上,則杭州危矣。”
“的確,舟山海寇一旦與此呼應,杭州局麵立刻就會無比艱難。”李絢點點頭。
如今越州都督府雖已能抽出手來,但大隊的前來支援婺州也不可能,他們首先要保證杭州沿海一帶的安全。
“此外,還有歙州。“姚誌抬頭看向西方,沉聲說道:“歙州王都督屯兵北野,一旦北野被破,賊兵立刻就至歙州城下,據說,那裡是媱後領兵萬餘親自攻城,天陰教中精銳多集中於歙州,王都督甚至將丘長史也召了回去……”
歙州都督王大禮,出身烏丸王氏,貞觀之時,便跟隨太宗皇帝討伐遼東,累有功勳。
其後更是迎娶遂安公主,被授駙馬都尉,多年鎮守邊疆,後遷歙州都督。
其人戰將出身,但手腕老辣。
丘神積抵達之後,王大禮便托於重權,然而丘神積處事手低,最後導致官民怨憤,不得不率眾進入群山探查天陰教蹤跡。
看似一切是丘神積咎由自取,但王大禮一開始便托於重權,讓不熟悉地方政務的丘神積跌了一個大跟頭的手段,已經讓李絢窺見他的一絲老辣。
以王大禮之能,甚至都要召回丘神積,可見局麵艱難。
“丘中郎將軍戰場殺伐,的確是一名好手。”李絢點點頭,苦笑一聲:“即便本王對丘中郎將頗多信心,但麵對媱後……”
說著,李絢忍不住無奈的搖搖頭。
他所遇到的天陰教年輕一輩,幾乎全部都是媱後一手培養出來的,她本人能力如何一窺而知。
更何況,她真正的根底,在於信徒。
誰知道她什麼時候就會擊破北野縣,一旦歙州有危,他們這些婺州之人,也一樣難以安坐。
“故而才需要早日抵定睦州,前後夾擊,殺破逆賊。”姚誌一番話,殺意凜然。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任其獅子大張口。”李絢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聲說道:“段都督雖然節鉞,但有些東西,也不在他的權責之內,另外,還必須小心其詐降。”
“所以,這才有了我等這一行!”姚誌將桌上的茶杯輕輕往前一推。
……
前方霧氣突然蒸騰,滾滾之中,一艘同樣巨大的官船瞬間撞破迷霧而出。
船首站立一人,四旬年紀,穿一身緋色官袍,身形挺拔,麵色肅穆,赫然正是睦州兵曹參軍袁晁。
停船,落錨。
兩艘巨大的官船之間,兩艘小型的烏篷船出現在婺江之上。
袁晁帶著一甲士,李絢和姚誌兩人帶一名千牛衛,各自乘船赴岸邊古亭所在而來。
站立岸邊,袁晁率先行禮:“罪官袁晁,見過南昌郡王千秋,見過姚司馬。”
“見過袁先生!”李絢和姚誌同時還禮,但皆不稱呼其官職。
聽到李絢和姚誌如此稱呼自己,袁晁反而鬆了口氣。
“二位上官請!”姚誌伸手李絢和姚誌進入古亭,古亭之內早已經被打掃的一乾二淨。
石桌上放著一壺清酒,三隻酒盅,還有一縷清風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