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州州衙大堂,黑色「公明廉威」的匾額下,一身紫色蟒袍,黑色七梁冠的李絢端坐在公案之後。
左側放著黃色的聖旨,右側放著黑鞘八麵漢劍。
坐在那裡的李絢,威嚴的如同山一樣,讓人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
李絢的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掠過。
皇權的威壓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這些人當中有本地的鄉紳宿老,裡長坊長,還有一些僥幸活到今天的睦州官僚。
有的神色興奮,有的神色慌張,就像是有人在握著他們的性命一樣。
「諸位!」
李絢的聲音並不高,但很清亮,在場眾人頓時肅然起來。
李絢平淡從容的說道:「從天陰教起事睦州陷落至今,不到一月時間,朝廷已重新平定睦州。」
聲音稍微停頓,但在場眾人的呼吸立刻不由得沉重起來。
一月時間。
這一月時間睦州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很多甚至就連當事人都不願重提。
李絢一眼就看透了眾人眼底的忐忑,直接開口:「諸位雖身受磨難,但終究否極泰來,本王受陛下、中樞諸相,還有段都督的信重,出任睦州安撫使,希冀能在短期內平定人心,還請諸位全力協助。」
李絢冷冽的目光在在場每個人臉上掃過。
在場沒有一個人敢有絲毫怠慢,拱手齊聲道:「下官必定竭儘全力。」
李絢慢慢的點頭,目光很隨意,但在場的人,都始終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壓在頭頂一樣。
一不小心落下來,就會直接要人命。
「天陰教雖還有餘孽,但無足輕重,段都督率領會稽府正在清剿,歙州丘長史也從歙州發起追擊,前後夾擊之下,天陰教敗局已定,故而,如今最重要的,是平定人心,加緊秋種,保證今年的秋收不受影響,今日將諸位召喚至此,也是因為此事。」
李絢的話音一落,在場眾人,同時一凜。
天陰教之事,那是軍方的事情,和他們沒有關係。
他們需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情,加緊秋種,保證秋收。
故而眾人立刻拱手:「還請王爺安排。」
「首先要重建府衙。」李絢抬手,按在了一旁的刺史印盒之上,上麵放著的正是聖旨。
這一個動作,一下子就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這個時候,李絢才繼續開口:「睦州被天陰教攻陷,這其中有人有功,有人有過。」
功過兩字,在場的很多人都不由得微微變了臉色。
「前睦州刺史史公,被天陰教囚禁,在事變之前,不願為敵所用,自殺殉國,朝中不日便會有撫恤任命。」李絢看著眼前這些前任睦州官吏,沉聲說道:「朝廷已經新任睦州刺史,不日就將到任。」
李絢一句話說出,在場不少人都神色興奮起來。
但也有不少人,在這一瞬間,神色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他們都不是常人,自然知道,南昌王的任務,就是在新任刺史抵達之前,清除所有一切的隱患。
南昌王的這句話,就是說給他們聽的。
將所有人的神色全部掃在眼底,李絢繼續開口:「前睦州司馬,前睦州長史,錄事參軍等人,俱都以身殉國,朝中都會撫恤後人,以功獎賞。」
「多謝朝廷體恤!」在場眾人中,不少人的神色一時間有些黯然。
真正一開始就徹底反對天陰教的,落入天陰教手裡,很難逃脫他們的殘殺。
這樣的人有很多。
李絢抬頭,銳利的眼神看向府衙當中的睦州眾人。
他們這些都是在天陰教攻陷睦州城之後活下來的。
這裡麵有人在天陰教起事之時,僥幸帶人殺出,然後在山中躲藏了將近一月時間。
也有人被投入監牢,關押了將近一月的時間。
還有一些人是在天陰教陷城之時投靠天陰教,但在天陰教離開的時候,又被拋棄的。
真正虔誠的天陰教徒,早就被天陰教一起帶走了。
「彭參軍。」李絢直接看向了一側穿著一身深綠官袍,身材高大的睦州法曹參軍彭文。
「下官在。」彭文立刻上前一步,麵色肅然。
「彭參軍率領法曹諸人,一番拚殺之後,殺入東山繼續反抗天陰逆賊,記功一轉。」
「多謝王爺!」彭文立刻長鬆一口氣,他是在場睦州眾人當中唯一無過有功之人。
身為睦州法曹,在事前,彭文毫不猶豫召集了一大批人,在州城徹底淪陷之前逃出了州城。
直到官軍重新殺回來,他才下山和眾人聯絡。
像他這樣的人,朝廷曆來都是要額外表彰的。
李絢看著彭文,肅然說道:「本王隻是安撫使,無有太大之權,隻能任彭參軍繼續執掌睦州法曹,同時檢校兵曹參軍,將睦州差役和役卒快速整理起來。
一旦天陰教事了,諸軍撤退,睦州的治安和城防就全依賴參軍了。」
李絢的聲音很誠懇,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說,如果他有足夠的之權,就會直接任命彭文檢校睦州司馬,但睦州司馬一職,不是李絢所能隨意任命的。
「下官領命。」彭文沒有絲毫不滿,李絢雖然沒有給他司馬之名,但卻給了他司馬之實。
法曹和兵曹在手,他就等同於睦州司馬。
隻要這段時間做的好,能得到南昌王越州段都督的推薦,他在未來就任睦州司馬也不是問題。
甚至即便是不在睦州,也可以轉去他州任職。
李絢滿意的點點頭,轉頭看向站在彭文身側,另一名同樣身穿綠色官袍的四旬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