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上,江水波蕩,水麵下黑影重重,潛伏著一座座暗礁,稍不留神,就會直接撞在船底。
若無老練的船工指引,這新安江並不好過。
一艘小船晃晃悠悠的停靠在船速並不快的官船上,李絢抓住纜繩,一躍而到甲板上。
李竹緊隨在李絢之後。
在李竹後麵的,是一名臉色難看,穿一身青色長衫,戴著黑色璞帽的中年短須男子。
眉眼不大,麵相隻能算是平常,但這人卻是整個朝廷對火藥研究最深的前任官員。
杜春,前將作監監事,後落入天陰教之手,如今,他落到了李絢的手裡。
「將他先帶下去,然後帶回長安。」李絢側頭交代了一句。
「喏!」李竹立刻拱手,然後將人給帶了下去。
杜春雖然不情願,但也無可無可奈何。
他既然已經被找出來了,家中的親友難免會受到牽連,如今也隻能聽憑南昌王的安排,才有機會避過劫難。
站在甲板上,江風吹拂,李絢雙手抱胸,思索著杜春這個人的用處。
杜春之所以能夠在火藥上取得比前人有更多的進展,主要的原因還是那一次發生在將作監的爆炸事件上。
他發現,蜂蜜放的越多,引起的火藥爆炸的威力就越大。
如今,他已經開始研究蜂蜜的替代物。
隻是雖然有了進展,但距離根本還差的很遠,甚至從本質上講還有南轅北轍的跡象。
不然在之前的地宮一戰中,他就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了。
李絢知道,杜春的進展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根本微不足道。
但如今卻足夠吸引人。
也好,正好將他推薦給朝廷。ap.
這樣,以後李絢用出了威力更強的火藥,也能輕鬆的推到了杜春的身上。
李絢帶著一絲心思回到了船艙之內,船艙內側,司馬承禎和明崇儼坐在一起悠閒的下棋。
丘貞沐則是站在角落裡,目光不停的落在明崇儼的身上。
眾人當中,丘神積和明崇儼的關係最是親近,他們也都是武後最信任的臣子。
如果問丘神積下落如何,那明崇儼是眾人當中最清楚的。
李絢對著明崇儼和司馬承禎略一點頭,然後重新坐回到桌案後,開始書寫奏折。
天陰教大事雖了,但還是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稟奏。
其中不僅杜春的事情要寫,關於太子印下落不明的事情也要提及。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外麵而入。
一名黃山府都尉親兵從外麵快步而入,將一份密信拜呈給了明崇儼。
薛千逢的人……不,是明崇儼的人,是內衛的人。
李絢雖然在低頭撰寫奏本,但他也同樣在關注著明崇儼的一舉一動。
接過密信之後,明崇儼看了一眼,臉色不由得微變。
李絢雖然看不清明崇儼手裡密信的內容,但也知道,這個世上,能讓明崇儼臉色微變的事情不多。
難道說,他們已經找到丘神積的下落了。
李絢手裡的細竹毛筆輕微一頓,他的臉上露出了自然的思索之色。
不過隨即他就在筆下寫出了請儘快從各州遷移睦州百姓之言。
睦州經此一戰,人丁損失嚴重,即便是人人有授百畝之田,但依舊有大量田地荒蕪,如果不能及時的遷移人口,那麼這些田地,就會被世家大族所侵占……
察覺到明崇儼的目光從自己身上一掠而過,李絢心中這才微微一鬆,然後繼續撰寫奏章。
心裡卻不禁有些奇怪。
如果丘神積的屍體已經找到,為什麼明崇儼不立刻公之於眾,他在遲疑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明崇儼突然轉頭再度看向李絢,直接開口問道:「南昌王似乎在擔心什麼,不知在擔心何事,能否告知貧道?」
李絢眉頭一皺,心下已是一片透亮,明崇儼這是懷疑到了自己身上。
丘神積的死畢竟沒人看到,任何人都可能是疑凶。
「這個?」李絢臉上此時卻露出了一陣遲疑,看了明崇儼一眼,然後轉頭看向眾人,擺擺手說道:「你們全都先出去。」
船艙內的眾多千牛衛,連帶李竹和丘貞沐也一起退了出去。
這個時候,李絢神色認真的看向明崇儼和司馬承禎,謹慎的說道:「二位真人應當聽說,在數月之前,曾經有一枚太子印流出神都,落入到天陰教的手裡,然而此番翻遍了天陰教的地宮,但卻依舊沒有那枚太子印的蹤跡?」
明崇儼看都沒看司馬承禎,直接說道:「王上應當知道那枚太子印是偽造的,任何人拿到那枚太子印,一旦用出,立刻就會被發現,然後整個大唐絞殺。」
那名太子印一開始隻是閻莊混入天陰教總壇的投名狀,同樣,它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陷阱。
一旦天陰教用出納被太子印,那麼不管是他們,還是他們背後的盟友,都會立刻暴露。
「本王當然知道這一點,但如今的一切證明了,真正想要那枚太子印的,並不是天陰教的人,所以這個人究竟是誰,來自何方,他要那太子印究竟有何作用?」